小太医走后,屋子里剩下我和莫绪两个人。
我在床上沉默地耷拉着脑袋,心情一落千丈。
躺也不是,坐也不是。
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莫绪这时终于打破冷场开了口。
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问可不可以坐在我床边。
我闻言挪到靠墙的床角,披头散发地抱着膝,空出大片地方,示意他自便。
听着莫绪走近的脚步声,我其实也特别想学小太医,像他那样抓个被子抱在怀里,也许能借由此,从无法停止的焦虑中寻求一丝慰藉。
可惜被子在床的另一边,被丢在我伸手够不到的角落里,而莫绪已经走到近前了。
我只好尽量缩在墙边,把自己抱的更紧。
以前遇见莫绪,打个照面后,我还能迅速躲开。
这次我连夺路而逃的机会都没了。
他离我越近,我越忐忑。
而越忐忑,我便僵硬得越厉害。
简直像块冻住的石头,完全动弹不得。
……………………
莫绪估计看出我死死地贴在床角,恨不得干脆把自己挤进墙里面。
只为离他远一点。
他倒是也没太为难我,选了远离我的另一端,坐了下来。
我低垂眼皮发愣,出神地盯着严丝合缝的地砖,茫然地寻找着可以插进针的缝隙,嗫嚅地说:
如今和柳家有关的人,就剩我了吧。
你还想报仇,冲着我来就好,无须牵连无辜。
我感到自己又紧张到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也就没看莫绪对这话到底什么反应,继续发着呆,对着空气喃喃地说道:
他一个太医,救死扶伤,功德无量。
何况我主动招惹在先,他人微言轻,脾气还腼腆,不好反抗我的欺凌而已。
过分的人是我。八壹中文網
我跟莫绪解释,不过是这些日子躺得多了,太无聊,一时兴起,胡闹一番打发时间罢了。
我说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如果有看不过眼的地方,你大人大量,还请高抬贵手,不要为难他。
我说完呆住片刻,觉得这话讲得有些不妥。
一个失了势的王爷,那里有资格用要不要这种句子去命令手握实权的莫绪。
于是卑微地改口道:
请别为难他。
……………………
莫绪听完我的话,不知他在想什么,并未对我的祈求有所表态。
他沉默了一会儿,抬起手抚着床框上精细的木雕花纹,问我:
王爷对这床有印象么。
他见我摇头,就告诉我这是我们成亲时的喜床。
我对此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也难怪,毕竟成亲那天我拖拖拉拉地不肯入洞房,故意把他晾在一边,让他等了大半夜。
进了门后,我也是直奔书案,写完“我要谋反”这四个大字,扔给莫绪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根本没留意他当时坐在什么样的床上。
甚至莫绪那天穿得什么喜服我都没细看。
因为他总是一袭白衣,我就记得那天他难得换了一身大红色的衣服。
毕竟结婚又不是丧礼。
他就算再喜欢,也不好穿白的拜堂成亲。
莫绪见我好像没了魂一样,闷声不吭地缩着不动,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便又说道:
王爷,说起来,这是我们第一次同坐一张床上呢。
从成婚那夜到现在,过了这么久,总算能跟王爷坐在一起待上一会儿。
莫绪感慨完,大概也觉得一对已经成了亲的人,却生疏至此,实在算不得什么好姻缘。
只好自嘲地笑了一声,叹气道:
我是不是也算有点进步。
……………………
成亲那晚,我以为王爷在写休书,就很紧张。
当时我坐在这张床上,心里慌得很,脑子一团乱麻。
莫绪回忆起当时的心情:
我想你一定很不喜欢我,怕是恨极了我,我该怎么办才好。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将那话轻声重复了一遍:
王爷,我该怎么办才好。
说完,他偏过头,向我望来,似是试图寻找答案。
我麻木地凝视着地砖发呆,感到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只得硬着头皮接话道:
你也会紧张,我都没发现。
莫绪回答道:
王爷很惊讶吗,其实我遇到很多事都会紧张,只是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来。
譬如现在,和王爷一样——
他说:
我也紧张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