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父皇大闹过一场之后,估计父皇放了话出去,宫里那段时间没什么人搭理我。
我算是彻底放了羊了。
原本第二天,我鼓起勇气,抱着被父皇再次臭骂一顿的心,硬着头皮地挪到养心殿门口,心惊胆战地等着给父皇请安。
结果被老太监拦在殿外,说皇上不想见我,让我回去。
我哪敢真的乖乖听话扭头就走。
起码离开前也得在父皇眼皮底下表现出点悔意来才行呀。
若是做做样子装个乖,没准父皇的气还能早点消了呢。
我心里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里面的父皇肯定知道地一清二楚,便在殿外老老实实地跪了一会儿。
老太监看我可怜巴巴地在太阳底下跪着,也很无奈。
他担心我身体不好,别再被大太阳晒坏了,就命小太监站在一旁替我撑了把遮阳的伞。
我在石阶上一直跪着,耗了半天。
老太监见我执意如此,他于心不忍,便叹口气,进去又通传了一次,再出来时还是皱着眉摇了摇头。
老太监走到近前,好心地提醒我:
怡亲王殿下啊,万岁爷可是还生您气呢,您在这儿跪上再久也没用。
他俯身劝道:
今天先回去吧。
我听了也明白父皇这回气大发了,我再装可怜也不管用了。
没办法,只好恭恭敬敬地跟殿门的方向磕过头,才从地上爬起来。
我跪在冷硬的大理石上,时间一久,腿都僵麻了,膝盖直起时疼得厉害。
起身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个跟头,被老太监手疾眼快地扶住了。
我慢慢地由他搀着,蹒跚着走了几步,腿脚才渐渐变得利索。
一步一顿地忍着疼下了石阶,跟对我颇为照顾的老太监道过谢。
这才心情郁闷地离开了。
……………………
父皇一直不肯见我。
但我又不敢不去请安,只好每天去养心殿外面点卯似的,请守在门口的太监通传我前来问安的消息。
然后再被他们以皇上忙着呢不想见我为由打发回去。
而父皇也没派人通知我什么时候再去上书房读书。
我便按照以前随老太傅念书时规定的时辰,定时去那间专门给我准备的教室看上一眼。
可里面总是空无一人。
老太傅自然早就不见了。
如今更是连打扫侍奉的小太监们都不知所踪。
反正无人打扰,我就把上书房当成了自习室,按时按点地过来看书自学。
心说虽然没人管了,但总不能从此只顾着玩,学也不上了。
还是先抽空把四书五经背下来再说。
反正我别的不行,唯有读书一目十行,书里内容扫上两眼就能记个大概,背得极快。
古文嘛,说到底,就是背。
背一点是一点。
日积月累,背的内容多了,自然而然就能博闻广记。到时候讲起学问来头头是道,引经据典,出口成章。
省得日后换了新太傅,一旦他检查我的功课进度,我也好有个交代。
至少这些天没有浪费过时间。
……………………
于是我每天的生活又规律了起来。
先是跟养心殿前被打发回去,然后再去上书房转一圈,背一上午的书。
中午回寝宫用过午膳,到了下午就满宫乱晃,逛逛花园,到处玩一会儿。
偶尔远远瞧见乌泱泱一排前呼后拥的仪仗,看规格若是宫中的女人们,就赶紧掉头回避,躲开她们,省得多事。
那时在宫里无聊得很,为数不多的乐子就是等柳子俊隔三岔五进宫探望他姑姑的时候,找机会欺负他。
我们俩那阵子还属于睚眦必报的小儿打架阶段。
遇上了必定针尖对麦芒,相互翻白眼恨不得翻得只剩眼白,竭尽全力地表达自己的不屑。
如果赶上好机会,周围没有外人,更是要狠狠地打一架才过瘾。
十二三岁的柳子俊还是个还没开窍的傻小子。
他跟我斗,基本上屡斗屡败,鲜少能赢。
我一穿越来的现代人,用活了两辈子的智慧对付这个小傻逼,绰绰有余。
轻而易举地便能想出好几个收拾他的损招。
像什么因地制宜,出其不意,声东击西等等。
各种诡谲的套路层出不穷,信手拈来。
数不胜数,灵活多变。
真是杀鸡用牛刀。
料理他易如反掌。
那天我跟柳子俊在御花园打完架。
或者准确点说,是我在御花园娴熟地完成了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小傻逼被我按在地上一顿捶。
他输了也不服,反而越挫越勇,趴在土里跟我怒气冲冲地放狠话。
非得逼着我两天后再来这里跟他打上一架才罢休。
行啊。
我拍拍手上蹭的土,点点头,成心气他:
你喜欢挨揍,我当然不拦着。
说完,我昂起头,冷笑地俯视柳子俊涨得通红的脸。八壹中文網
他被我伶牙俐齿地羞辱完,抬手指着我,笨嘴拙舌地——
你,你,你了半天。
气得结结巴巴地讲不出话。
我冷冷地瞥着他,原地停了一会儿,很快耗尽了耐心,也懒得等他绞尽脑汁憋出那句骂我的话。
我说你这人真有意思,吵也吵不过我,打也打不过我,一天到晚非要缠着我,跟我较劲。
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欠揍啊。
说完我哼了一声。
潇洒地扬长而去。
……………………
我志得意满地甩开柳子俊这个手下败将,转了个弯,走上一条花园中不显眼的小路。
没走几步,意外地瞧见前面站了一个少年。
那人靠着嶙峋的奇石,好像在那里停了好一会儿了。
听见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向我这边看过来,用仅剩的一只眼睛打量我——
竟是这几日被我彻底忘在脑后的九皇子。
没想到居然又在御花园里遇见他。
九皇子见我傻呆呆地杵在原地,张口结舌,一副对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他垂下头看了一会儿地上的鹅软石,而后飞快地瞟了我一眼。
你还在找蜂巢么。
他打破沉默,试探地跟我问道。
什么——?!
我瞪大了眼,还没从他原来会说话的震惊中醒过神来。
只见他墨色的虹膜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缓缓地又补了一句:
我知道哪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