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芝，你去睡一小会儿吧。”阿婆轻轻拍了拍她，轻声细语地唤道，“等会儿九爷醒了，我就再叫你起来。”
阮芝芝眼睛一闭一闭的，却怎么也不肯离开，小脑袋一低，她就没了睡意，睡眼惺忪，声音也带着些才清醒的慵懒，“阿婆，药熬好了吗？”
阿婆叹了声气，“还得有半个时辰呢。你去睡会儿，等药熬好了，我再叫你。”
阮芝芝摇了摇头，趴在床沿边，紧紧地拽着盖在男人身上的薄被不放，鼓着小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昏睡不醒的男人。
阿婆没得法子，只好出去继续盯着熬药。
半晌过去，谢程端着药进来了。小胖子走起路来，脸上的肉一晃一晃的，汤药洒了些在木盘上。
阮芝芝皱着眉，起身想去接过来。却因着蹲得太久，腿麻得整个人扑倒在地。
扑通的一声，吓得谢程一抖，药又撒了些。
阮芝芝十分坚持地手没有碰到地上，手肘撑在地上站了起来，接过小胖子手里的木盘子，看着碗里只剩余了一半的药，苦着脸说道：“谢程，你把药弄洒了。”
小胖子眼睛转了转，“没事啦，把木盘子里的药倒进去就好了！不会浪费的。”
“真的可以吗？”阮芝芝狐疑地看着他。
谢程拍了拍胸脯，把碗放在小桌上，又拿着木盘子，小心翼翼地将盘子里的汤药倒进碗里去。
小胖子一脸的得意洋洋，嘴角上翘，扬着下巴炫耀自己高于常人的聪慧，“给你，你喂我小叔叔吧。“
阮芝芝慢吞吞地伸手接过去，“要是九爷知道了，怎么办？”
谢程思考了一小会儿，“不会的，你不说就没人知道的。你再不喂药，小叔叔可能真的会醒不过来了。”
一听到这话，阮芝芝就只想着不能让他醒不过来。忙不迭地捧过碗，动作极轻地坐到床边，拿着小瓷勺子舀了一勺汤药，递到男人嘴边，把勺子往他嘴里塞了塞，汤药却顺着流了出来。
阮芝芝赶忙把碗放到小凳上，拿着丝帕仔细替他擦干净。转而看向站在一边的谢程，“谢程，你过来把九爷的嘴巴掰开。”
小姑娘只想着他不喝药，就会死的，连带着声音也染上了哭意。
谢程面露难色，又害怕真惹哭了阮芝芝，等小叔叔醒来，定是饶不了他的。之前他悄悄抢了阮芝芝的小鸡腿，就被小叔罚到祠堂跪了半天，还连着给他吃了三日素菜，美其名曰让他减重，弄得祖母来劝都不管用。
谢程只好照着她的话掰开男人的嘴，对着阮芝芝催促道：“你动作快点。”
要是小叔中途醒过来，他怕是得被饿成皮包骨的样儿。
阮芝芝端着碗，弯腰曲背地探身，慢慢地把药倒进男人的嘴里。
碗里还剩最后一丁点儿的汤药，阮芝芝正准备继续，那双小胖手却缩了回去，碗里的汤药就全撒在男人的脖颈上。
“谢程！”阮芝芝拧着眉，回头埋怨道，“药又洒了。”
谢程哆哆嗦嗦地背着手，半张着嘴，惴惴不安道：“小叔，我，我……”
阮芝芝顺着谢程的视线瞥过去，却见男人睁着眼，脖颈上还残留着药汁。她眨了眨眼，捧着碗坐回凳子上，弱弱地甩锅，“是谢程弄的。”
谢程惊得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谁说的阮芝芝是个小傻子的！
阮芝芝忍着惧意弯腰扶他坐起来，拿了块湿帕子替他擦了擦。
男人没说话，只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阮芝芝。
小姑娘踌躇半天，顶着男人饱含深意的目光，又糯糯地开口告状：“刚才，谢程还把洒在木盘子里的药倒进碗里去，让我给你吃的。”
谢程悬着的心彻底沉到湖底。是了，阮芝芝真的就是个小傻子。
谢程尽可能地缩着身体，想要不动声色地逃出去，却听见他的小叔叔沉声道：“出去罚站。”
“知道了，小叔。”谢程叹了一声，满脸的不情愿，心里可不知有多庆幸，他总算不用再像个兔子一样整天吃绿菜叶子了。面上却仍然哭丧着脸，迈着沉重的步子出了去。
“我没有哟。”小姑娘摆手否认道。
谢九钰眯起眸子，审视着面前的小姑娘，她偷偷地在笑，眼里的狡黠却是藏不住，可这面上还在歪着脑袋装傻。
他就是知晓这小傻子就是故意的。
“你也出去一起站着。”
小姑娘睁圆了眼睛，皱着眉，鼓着肉嘟嘟的小脸儿，还是乖乖地哦了一声。
阮芝芝跟着站到树荫下，躲着太阳。
谢程抬头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叛徒。”
阮芝芝浑不在意，环视了一圈儿，才拿出早晨阿婆偷偷给她的纸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三块蜜饯儿，她拿了一颗放到嘴里，珍惜地含着，每次都是小口小口地咬一丁点儿。
“我也想吃。”谢程咂了咂嘴，艳羡地看着那油纸包着的最后两颗蜜饯儿。
阮芝芝攥紧了手里的油纸，嘟囔道：“你自己去买。”
“阮芝芝，”谢程咽了咽口水，颇有耐心地解释道，“我们家没钱了，我小叔他也没钱了。”
阮芝芝低着脑袋看了看小胖子，见他垂着小胖脑袋，闷闷不乐的，看着可怜兮兮的，迟疑道：“那我给你一个，你别难过了。”
小胖子在心里打了个转儿，闷闷道：“我想吃两个。”
阮芝芝迟疑片刻，小胖子怕她反悔，忙说道：“一个也行，一个也行。”
大门却闯进来一大批穿着官服的官差。
阮芝芝转过身，看着院子里站着的人，下意识地挡了挡谢程，拉着他朝着刚出来的谢九钰身边走过去。
“谢公子，您别让我们为难。我们也是奉上头的命令办事的，还得麻烦您走一遭。”
王武和谢九钰有些交情，说的也是客气。
谢九钰颔首，拉过谢程，面对着官差沉声道：“走吧。”
谢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袍，“小叔……”
“别怕。”谢九钰拍了拍谢程的肩膀，“我带你去见你爹爹。”
谢程湿了眼眶，抿着嘴点头。
阮芝芝拿了一颗蜜饯儿递给他，“给你，吃甜的，不要哭。”
谢程这下更委屈了，“我都要走了，你最后一个也不给我。”
小姑娘没理会他，仰着小脑袋，水汪汪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摊出手里的油纸包着的最后一颗蜜饯儿，软绵绵地说道：“这个给你，你也别哭。”
谢程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小叔手里的蜜饯儿，期盼着那颗蜜饯儿能落到他的嘴巴里，他可知道，他的小叔最讨厌吃甜的了。心里暗喜，小傻子拍错马屁了。
可谁知，他素来讨厌甜食的小叔真吃下了那颗蜜饯儿，还摸了摸小傻子的脑袋。
“在家要听阿婆的话。”
“嗯。”
“不要出去乱跑，免得拐子将你拐去卖了。”
“嗯。”
“乖乖等我回来。”
……
谢程原是志在继承小叔的纨绔事业，可他万般崇拜的小叔怎变得这么婆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