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寂，槐花巷子却是点起了一排排的灯笼，灯火通明。
阮芝芝站在门口，抬起手指着牌匾上的字，一字一字地挨个儿念出来，“青，食，院。”
青食院，光瞧这名字，那不知情的必然以为是哪家妇人开的私房小馆。其实不然，青食院的姑娘确是上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貌美，更是才华绝艳，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各有精通，只有那门道深的达官贵人才能寻来，素来不接其他寻常客人的。
“识字？”谢九钰伸手把那只张牙舞爪的小爪子握住。
阮芝芝偏着脑袋，仰脸看去，“识的。阿婆教过的。”
“九爷，”周姨从门口处走出来，迎了上来，笑脸盈盈，“可还是叫寒冬和曼霜伺候。”
男人颔首，牵着身边的小姑娘进去。
小姑娘年纪看着不过碧玉年华，身段却是娇妙，走起路来姤臀一扭一扭的，尤是那腰肢，腰若流执，不盈一握，比之寒冬和曼霜还要细上两分，容貌虽稍稍逊色些，可好生将养将养，来日必定是个美人坯子。
难怪得了这位爷的青眼。
周姨带着寒冬和曼霜到了小阁楼底下，小声嘱咐道：“你们俩好生伺候就是，不许动那些个歪脑筋。”
“周姨……”
曼霜娇俏地蹙了蹙眉，不满周姨这般说。往日九爷来，回回都是她与寒冬伺候，虽少近身，只是弹琵琶唱曲儿，却也是待她们不一般的。
周姨轻轻拍了拍曼霜的肩，提醒道：“我不与你多说，你上去之后，自己多长个眼睛，多个心眼儿，好好看看自会明白。”
曼霜不解其意，满心疑惑地随着寒冬上了阁楼。
待她抱着琵琶，满心欢喜地上去之后，才有些明白这回同以往有何不同。
九爷带了个小姑娘来。
“九爷。”曼霜按捺住心底泛起的酸意，随着寒冬行礼道。
男人摆了摆手，她们就会了意。曼霜弹起了琵琶，寒冬唱着小曲儿。
曼霜抱着琵琶，眼里却是案几后面坐着的男人。
青食院的菜色新奇，每回来都有些新菜式。谢九钰一心想着既然养了小姑娘，自是要好好养的，最少就是别让人见了这小瘦猴子，觉得他短了她的吃食。
“先吃肉，再吃了这颗梅子。”谢九钰给她的碗里夹了块梅子肉。
阮芝芝不饿，拿着筷子戳得肉稀巴烂的。
男人倒拿着竹筷，轻轻打了下她的手背，“好好吃饭，不准玩。”
小姑娘垂着小脑袋，放下筷子收回了手，视线落在手背上的红印上，眼眶里的泪珠就这样一颗一颗地滚了下来，落在手背上。
琵琶声、小曲儿声盈盈。可那泪珠子落在她手背上的啪嗒声却是格外明显，谢九钰微微叹了声气，捧着她的小脸儿，泪水濡湿了她的眼眶，眸光有些氤氲。
男人认命地擦着小姑娘脸颊上的泪痕，柔声问道：“怎么了？”
小姑娘把手递过去，让他看清自己手背上的红痕，委屈道：“疼的。”
男人怔住，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吹一吹，就不疼了。”小姑娘倒是贴心得紧。
眼瞧着小姑娘撅起了嘴，委屈极了。谢九钰只好捧着她的手，轻轻吹了吹。
曼霜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上京城的谢九爷怕一个小姑娘手疼，竟然真替她呼了呼手，任谁看了不得咂舌。
曼霜若非亲眼瞧见，旁人说起来，她怕也是不信的。上京城内，阁里的头牌大多是倾心过他的。九爷待女儿家体贴，出手大方，待她们这样出身的女子也是极为尊重的，未曾逾越或是言语侮辱半分。
九爷已过而立之年，他在纨绔圈里混玩的时候，曼霜还没出来接客，却也是听说过他的名号的。得见贵人之后，她只暗恨生得晚了些，若是早些年，能得一夜温存她也是甘愿的。
可如今，九爷却是少去烟花之地，就算到这青食院，夜里未叫过人陪。
将近一月来，九爷每回到这院子里，必定是叫她与寒冬作陪的，虽只是弹上一夜曲子，但能见上一面，曼霜心里也是欢喜的。
可如今，如今……
曼霜痴痴地望着他，却未曾察觉自己弹错了曲子。
只见男人抬了抬手，拧着眉冷声道：“下去。”
“九爷恕罪。”寒冬拉着曼霜跪了下来，待男人摆了摆手，才又退了下去。
阮芝芝颇会看人脸色，见男人阴沉了脸，赶忙拿了筷子，小口吃着碗里的东西。
“怎么？现在不疼了？”谢九钰斜睨了她一眼，小傻子在这些时候倒是听聪明的。
阮芝芝咽下嘴里酸甜的梅子，甜甜地笑了笑，“我饿了。”
男人唇角噙着一丝笑意，“要不要看人跳舞？”
“好的呀。”
不过片刻，舞姬就上了来。
男人看着眼前那一排排白花花的腰，吵得他眼睛疼。一个个腰间都多了二两肉，瞧着累赘得紧。
他的视线默默地移到了旁边小姑娘的细腰上，小姑娘累得趴在案几上呼呼大睡，小腹微蜷，粉白的裙裾勾勒得愈加明显，却是半点赘余都没有，纤细绵软。
男人的喉咙一紧，呷了口茶水，按捺下涌上来的灼热。
谢九钰素来是要在外头玩一晚上的，可养着这丫头，以后的夜生活怕是也没了。
小姑娘咂了咂嘴，换了一边脑袋趴着接着睡。男人眼底的晦暗慢慢散去，拢过她的腰肢，横抱起来，闲庭信步地离了去。
次日早晨。
阮芝芝吃了早食，就被谢九钰拉着出了去。
上京繁华，街上小贩、行人多得很。
阮芝芝扯着谢九钰的宽袖，小步地跟着，余光却见一穿着黑色常服的男人，她就拉了拉手里的宽袖，指着那个男人向谢九钰告状，踮着脚，附耳小声道：“九爷，就是那个人说要卖了我的，阿婆说他是个拐子。”
谢九钰顺着她的手势看去，目光讳莫如深，“是他？”
小姑娘点了点头。
“大山，”男人唤了大山过来，“去揍顾明升一顿。”
顾明升……
阮芝芝得意洋洋的脸色一顿，这不是男主吗？
等大山带着人上去，阮芝芝眼睁睁看着绑自己那个人跑开了，她才惊觉，好像打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