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以前,陈珑曾经问过系统。
为什么选择了自己穿书。系统当时含糊不清地说:“因为你是陈珑。”
而现在,它说:“不是的,宿主,你值得。”
系统:“你就是陈珑,你就是大姐姐,你就是明煊长公主,一直都只有你一个而已。”
陈珑的步子僵在了原地,她回头看向萧珪,眼里是掩饰不住的诧异。
萧珪原本一颗真心交付出去,什么当说的不当说的都恳切踏实地说了出去,却不料被人就这么推脱着离开,正在懵着的时候。
然而那个逼得他一颗真心彻彻底底交付出去的姑娘却忽然停了步子,回过头来看着他。
系统:“你就是陈珑。”
“上一世是你吃了苦,是你拉萧珪出了泥潭,‘所嫁非人,英年早逝’的,也是你。这就是选你作为穿书系统宿主的理由——你在书中的故事本来已经结束了,记忆清零之后进入故事外世界,但因为有太多的意难平,兼之属于你故事线的男主重生,故而你重新回到了故事里。”
“这里是书中的世界,但同时也不止于是作者笔下的世界,它是一个真真切切真实存在的世界。”
陈珑望着坐在床上的萧珪,一时顾不上系统所说的许多。她快步走回到床边,撩开广平侯双鬓散开的两缕发,微微低头,在他的额头上落下极轻的一吻。
那吻如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陈珑面色如常,只呼吸略急促了些。
广平侯从来都是稳重的样子,也只有为了她才会方寸大乱,惶然而懵懂。
他微微抬眼望着陈珑,双唇被茶水润泽过,是浅浅的红:“殿……”陈珑弯腰吻了下去,广平侯被这猝然而来的亲吻惊住,一时不晓得如何回应。
陈珑抬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一吻。
她不曾谈过恋爱,对于爱情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书上。
从《诗经》、《红楼梦》到包括“只缘君”在内零零散散许多本言情,书上或真或假的爱情塑造出了陈珑对于自己故事的所有想象。
而现在眼下的一切,都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她是新手,广平侯又哪里熟稔。
他的回应姗姗来迟,却是一如既往的真诚。长公主殿下占据主导形势的局面瞬间扭转,连本言情小说都没看过的纯情的广平侯他无师自通,他握住那只扣住他后脑的手的手腕儿,将其一寸寸拉下后握在掌心,试探着与之十指交握,掌心相贴。
这一吻极绵长,呼吸缠绕在一起的声音也叫人怦然心动。
最后不晓得是谁放开了谁,陈珑伏在萧珪肩头,只觉窗棂外照进来的日光那样灼灼,直晒得她面色绯红。
“殿下?”萧珪试探着开口,耳畔是他的殿下懒洋洋的笑声:“萧子琛,亲完了我就喊殿下,怎么,不认账了么?占我便宜可没有这样占的。”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颈间,她懒懒地,拿鼻尖儿蹭了蹭萧珪脖颈。
萧珪唤道:“阿拙。”
陈珑没应声,只是闷闷地笑了。
她适才被萧珪借力拉得半跪在床畔,此刻微微弯腰,整个人松散地靠在萧珪肩头,是他把她拥在怀里了的姿势。
长公主殿下前世今生没有这么放松过,就这么偎在他肩头,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
岁月静好,只听得见彼此绵长的呼吸声。
不知多久,春枝在殿外叩门:“殿下,陛下醒了。”
陈珑撑着广平侯的肩头起身:“先别走,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却被萧珪拉住手腕,在情话里头插了这么一句:“许太妃从前与陆家的人合作过。”
陈珑点一点头,匆匆在他额头落了极轻的一吻:“我明白,你放心。”
她走出两步,却是她自己个儿不放心,慑于从前看得那些倒塌掉的flag而不放心离开。在故事里,那些说“等我回来”的都没回来,说“我在这里等你”的也最终都不在原地。
她看向正极温柔地望着她的萧珪,听他眉眼弯弯地道:“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等我的阿拙回来。”
陈珑便转身离开,广袖微扬,一如她雀跃的心情。
春枝等在门外,本以为迎面又会是蹙着眉忧心政务的长公主殿下,却见陈珑微微笑着出来,合上殿门时的动作极细心又极轻微,仿佛是怕惊扰了什么人歇息一样。
“陛下怎么样了?”陈珑没给她请安行礼的机会,步伐轻快地往宣明殿走去,一叠声问了许多个问题出来:“皇叔来了不曾,阿玠可有听到什么消息进宫来?”
春枝耐着性子跟在她后面,一一为之作答:“陛下醒转过来后一切都好,膳房熬制了白粥过来,陛下用了大半碗,瞧着面色好多了。”
“齐王殿下刚刚到,正陪陛下说着话,倒是不曾见楚王府有什么动静。”
陈珑点了点头:“嗯…这才什么时候,阿玠估摸着还没醒呢。”
说话间陈珑已经到了宣明殿,宫人们过来向她请安,而她快步走过众人身边:“都起来。”
她不待宫人动手,便自己挑开了门帘,进了宣明殿的内室:“阿珣醒了?”
这一声阿珣唤得熟稔,叫陈珣略一惊,只觉隔了经年才再听见这一声呼唤。他登基以来,长姐仿佛还是第一遭唤他一声“阿珣”。
陈珑进来给陈深行了礼,听他说:“大侄女儿心情仿佛不错。”
陈珑一笑:“阿珣安然无恙,是极好的事情。”
陈珣适时咳嗽一声,虽还有些虚弱,但面色的确好了不少:“长姐昨日忙了一夜,不妨先去歇着。”
“无碍,我不累。”陈珑调整了一下极欢喜的心情,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阿珣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陈珣摇一摇头。
陈珑和陈深人后没怎么客套,互相颔首致意便坐下开始谈论昨日的事情。
碧源的口供已经交了上来,起初咬死了是许太妃叫她做下的,最后才吐出来说是得了陆敞的授意。陈珑心里大约有了底儿,又把萧珪与她说得事情删删减减,拣听不出和萧珪有关系的部分说了一说。
陈深于此刻沉吟:“其实昨日里,我和阿玠也见过陛下。”
陈珑颔首,示意他自己明白。
仔细梳理一下昨天的事情,就算并上萧珪与她说的事情,还是有很多破绽。
譬如既然要牵连上整个许家,必然得是危及帝王的大事。简简单单一颗叫人情动的药丸吃下去,最多不过是帝王妃子之间正常的流程走上一遭,尔后转过头来处罚许贵妃一两句,也就完了。
这一遭的事情闹得这样大的缘故是什么?是帝王因为药性相克骤然昏厥,若非顺藤摸瓜摸得快,紧着查出了究竟是什么缘故,后续只怕分外难办。
虽则此事是一向想什么就做什么的陆敞所为,但是总也要有一个完备的后招。
只听陈深说:“昨日阿玠身上戴了个香囊,我闻着有一股药草清香。”
这会子便就轮到陈珑和陈珣同时反驳了:“不可能是阿玠所为。”就是陈珑她不知道原著的剧情,此刻也敢笃定不是陈玠所为。
和陈珣一样的掷地有声。
陈珑望向陈玠,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光芒。
这大约是对于血缘的倚仗与信任。
——也可能有那么一点出于对陈玠这个憨憨的…质疑。
陈深无奈:“听我说完,阿玠那孩子也不像是会做出来这样事情的人。可他母亲还在,如果碧源当真是陆家的人,她有所察觉了呢?”
陈深顿了一顿:“我听阿玠说,他身上的香囊,是许太妃娘娘为他缝制的。”
陈珣轻咳一声:“昨日阿玠也来跟我抱怨,说许母妃一定要他来向我请安。”
他因着才呕了血,嗓音有些喑哑,说起话来音色低低的。
这是另一层隐情。
适才她匆匆离去,又事关她的弟弟与名义上的叔叔,萧珪不方便与她说明白。
许太妃早些年亲自养残了阿玠,这些天又自暴自弃作践阿玠,桩桩件件都是要叫陈珑觉得陈玠不堪大用的样子。可是她是皇后以外唯一一个生下了皇子的妃嫔,她出生名门却多年屈居昭源皇后之下,她真的心甘情愿,真的没有分毫怨言吗?
她真的没有再多想一点了吗?
陈珑略一沉吟:“把阿玠叫来,吩咐他带着昨天那个香囊…算了,不用特别叮嘱,他那个骚包样儿,必然是随身常带着的。”
陈珣道:“长姐似乎对萧少尹分外信任。”
陈深也点一点头:“哎,是了,大侄女儿,你对这位萧少尹,戒心未免太低了些。”陈珑似笑非笑地瞥他,手里捧着茶:“他那日救了奉宣,我难免要多信任一点。”
这事儿陈珣知道得不清楚,陈深却听出来大侄女儿已经猜出来了七七八八,正搁那儿暗示自己不要乱八卦呢。
他旋即点了点头:“既然救了我那二侄女,那想来这小伙子倒也还不错。”
陈珑弯着眉眼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