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知道(1 / 1)

“好家伙!”

次日青城,顺天府便领人上了山,一众捕快见林间混乱的场景,不由瞠目结舌。一路上碎枝乱木铺了一地,更有一大木劈裂而倒,被左右撑住,几乎挂悬于空中。

“这、头儿……你说这是雷劈的还是人打的呀!若是人干的,这功夫也太厉害了吧。”有人憋不住上了手,赞叹道。

安一案以刀鞘拨弄脚下草丛,见其上血滴雨露,推见昨日一场鏖战亦不由暗自吃惊,口中却道:“你们在这收拾一下,阿才,你和我下山一趟,拜会小王爷去。”

阿才应了一声,与安一案一道走小道下了山。

因朱其原与笑月二人都带了伤,不易奔波,钱程只能在乡间赁了一间屋子让二人囫囵在这乡间歇了一晚。等到了天蒙蒙亮,便遣人将被废了武功的照远押送到顺天府。

笑月扭断的胳膊早已接上了,此刻正坐在堂中与朱其原一道喝药,两人一个伤了肩膀一个外伤骨折,正是难师难徒。苦兮兮对上脸,却也只能捂着鼻子一口将这似混了黄连似的苦药一口吞下。

喝完了药,朱其原便问道:“照远呢?”

“已送到府衙。”钱程又道,“世子,顺天府的安大捕头求见,正在院中候着。”

朱其原一愣,但料想对方应是想问询昨日之事,于是便道:“请他进来吧。”

“是。”钱程说完,抬眼见笑月仍旧苦着一张脸,关切道:“先生可是觉得太苦?”

笑月连忙点头,她自武功大成后便甚少生病,也不怎么喝过药。庵中饮食清寡,自然受不住这一碗浓重奇诡的味道。

钱程见笑月抿着嘴,一脸小孩般受不得苦味的模样,不由笑道:“那先生不妨稍等,一会我替您去找些蜜饯来,或能中和中和。”

笑月急忙起身,“我与你一道去!”

她身法急迅,走到门前,正好与进门的安一案等人打了个照面。安一案抬头正见一道素白丽影,不由多瞧了一眼,这一眼看完便不由大吃一惊,一下子竟连礼都忘记行了。但好在身侧阿才拉扯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当头一拜,口呼一声:“见过世子”。

朱其原随意便叫了起。

安一案心头虽牵挂着方才出去的那个姑娘,但仍旧记得正事,开始询问起昨夜朱其原遇险的经过。朱其原自然有问必答,只在安一案问起笑月事宜时,迟疑了片刻,只说是自己拜的师父。

这一番经历讲下来,并无错漏,安一案心下有了数,便告辞离去。他带着阿才走到院子时,正撞上独自在外头吃蜜饯的笑月,她一袭月白衣衫,却丝毫不避讳污尘,半倚半靠地坐在草垛上。

安一案步子一停,“阿才,你去外边等我。”

阿才一愣,却也遵命行事,“好,安头。”临走之时,他忍不住偷望了两眼,却只记住这白衣姑娘脸颊上的一道疤,心中暗觉可惜。

笑月抱着一个小碟,将蜜饯一颗一颗往嘴里塞,眼见这络腮胡子的大汉一步步向她走过来,也不急不慌,只是奇怪地看着他。

她不说话,安一案却忍不住开了口,“姑娘……姑娘可是小王爷的师父?”

笑月点头。

“元宵当日青州坊出手救人的,也是姑娘?”

笑月又点头。

安一案定定瞧着笑月,目光却忍不住落在她右颊的那一道长疤上,终道:“那敢问姑娘可是忠义侯府半年前走丢的那个丫鬟?”

笑月拿蜜饯的手一顿,抬头直望过去,口中重复道:“忠义侯府……”

安一案见状不由长舒一口气,“所以是……笑月姑娘……”

见笑月微微颔首,他才解释道:“忠义侯府两月前来顺天府拿着画像来找过一次人,我当时跟在府臣身边看过一眼,这才记住了姑娘的容貌。盘查之后,本以为姑娘是在元宵灯楼一事中不甚罹难了,未曾想竟然……”

其实在找上顺天府前,忠义侯府早已自己将京城翻了个遍,但最后得见的人也只说她是往青州坊灯楼一带走去,而灯楼之后就未有人见过这个“梳双环髻、容色俏丽”的丫鬟。安一案下令手下去盘查,也未得所获,最后也只能得出,这姑娘兴许是灯楼倒塌时坠落到河中,因无亲故便也无人上报死伤,更甚者也许是被人趁乱拐了去……

直到如今真见到笑月,安一案方知其中究竟,若你遇上一个脸上生疤的少女,便也不会认为她“容色俏丽”了。

“忠义侯府……”笑月想到应氏,心头一跳,急急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找我?”

“安某并不知晓,”安一案摇头,叹息道,“只是姑娘若是无状,不妨还是去忠义侯府报一声讯吧,我听说他们到现在还在通惠河捞人呢……”

若是为了一个丫鬟是断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的,而这背后的隐情,安一案却不敢猜测。毕竟侯府家私,会闹到顺天府想必极不好、极紧迫的事了,而当日府臣拿来画像也不过只过他一人之目,并再三叮嘱他小心行事、亲自探访,说是丫鬟,却未必是个简单的丫鬟。

笑月浑身一震,那一颗蜜饯落到地上,顿时沾满黄泥尘土。

……

直到回到简王府,笑月依旧心神不定,她不住地想,忠义侯府为何会去找她,是不是应氏要找她。她是不是知道了那包东西不是她偷的,又或者……她根本全都知道了。

只肖想到这个可能,笑月就不由坐立难安,用过食后便径自回了惊蛰馆。到日正时分,她终于忍不住偷偷翻墙出了简王府,这一走便直奔忠义侯府去。

她在外院当了几月的差,又去过应氏的院子,一路七拐八拐走过去,竟未惊动任何人。

只是甫一落地,她便觉出这迥异平常的气氛,院中更是久久熏染着一股中药的涩苦气息。笑月脚步一慢,正巧瞥见屋后轩窗外栽着几排青竹,她干脆横跳几下飞跃过去,躲在窗下凝神细听,未见其中动静,便偷偷顺着缝往里觑去,正见碧纱橱内应氏阖目侧躺在床,一脸蜡黄病容,身侧几个侍立的丫鬟亦有凄哀之色。

她心中一痛,蓦地有了极不好的预感。

然跫然渐近,笑月只得低下头去。片刻功夫,便听到里头传来应氏焦急而虚弱的喘息声,“晚吟……是不是有消息了吗?”

晚吟停在床边,呐呐语:“夫人,还……还没有……”

应氏却不搭理,只问:“通惠河那边呢?”

“也没有。”晚吟苦苦劝道,“夫人,你先好好养着身子,小姐……小姐会找回来的。少爷马上就要参加乡试了,您万万要保重身体啊。”

“是啊,晋儿要乡试了,万不能让他分心。”应氏喃喃自语道。

片刻后,又有抽泣声响起,“都是我不好,我为什么不相信她。她一定是知道了身世,来找我的,我却将她赶了出去……”

晚吟急道:“夫人!大夫都说了您这是哀牢成疾,万莫再多思多虑了,快把药喝了,好好歇着吧。老爷已经遣了人四处再找呢,一定能找到的。小姐福大命大,一定不会出事。”

应氏却哀切难掩,闷着的一口气却怎么也喘不上来,“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被换走了,我却一点也不知道。十六年,十六年,我养了我仇人的孩子十六年,我的孩子却在外边受苦受难。”

她重重捶着胸口,声声啼血,“刘悯!刘悯呢!叫她把我的女儿还给我!还给我!”

一众丫鬟皆跪地不起。

晚吟泣下沾襟,“夫人,保重身体啊!”

“保重?你叫我如何保重……”应氏似哭似笑似疯癫,“我的女儿……我的亲生女儿……笑月、笑月,你究竟在哪里?娘错了,是娘不好,你快回来,你快回来吧。”

其声呜呜,如泣如诉……

却道当日应氏从小蝶口中得知刘氏梦呓之语,大为吃惊,她自然是不愿相信的,但心中仍是经不住起了疑窦,怕伤及母女情分,便只能暗中观察刘氏又偷偷遣人去邱恩县探访。等确定其中古怪,当真如晴天霹雳。

这一切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是多么可怕的噩梦,她疼爱多年的女儿是假的,而她真正的孩子却早已被贼人偷了去,下落不明。应氏一下子就病倒了,像这种侯府血脉真假之事自然是立刻报上了长辈,商议过后,最终还是决定暂且秘而不宣,以免令家中考生分心。

但老侯爷暗中派了人去邱恩县查访,总算寻到了一点线索。刘氏一直养到六七岁都没有给自己的“孙女”取名字,只一直叫她“丫头”,后来某一年带着“丫头”去赶集就再没把人带回来,说是路上不慎掉下河里淹死了,此后便再无音讯。十年后刘氏上了京,屋子便卖给了一个瞎眼的太婆,对方说去年曾有一个姑娘找上门来,但在得知刘氏去了京城便离开了,问及姓名便说是叫“笑月”。

出去寻访的人何曾知道府中曾经有个“笑月”,在邱恩县一带遍查户籍也未得此名,一路探访更不见其踪迹,最后无法只得回京城复命,这来来回回便耽搁了两三个月。而应氏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立刻厥了过去。

谁能料到当日被遣送出去的丫头竟然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命运如此捉弄,叫她这样不知不觉中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八壹中文網

而自青州坊灯楼坍塌事件后,再无一人见过笑月,说是死,但也极有可能是被拐了。忠义侯府找不到尸身,忧心笑月性命,更担心寻到她时是极为不堪的情形,便一直明察暗访、小心行事。

应氏初时尚可硬挺着身体奔波,但日子久了,也倒了下来。

……

窗外,笑月瘫坐下来,捂着嘴,任涕泗滂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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