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庄恒向晏昭桀禀告，说是已经查出了事情的始末。
庄恒之所以没有私下去找皇上商量，就是为了现在，当朝公开捉妖之事的进展。
如此，便能获得更多的主动权。
他慢慢走上前去，恭敬地朝晏昭桀行了个礼，而后解释道：
“陛下，经臣等查证，皇后确是被狐妖附体。不仅皇后，连袁国公也是被妖怪附体，想来是他国异士为了扰乱国政下的黑手。”
为了增加自己所说的话的可行度，他从腰间解下乾坤袋，双手呈上。
他一边呈着，一边解释道：
“陛下请看，那只妖物已经被小臣收服，不会再祸乱朝廷了。”
众人看那乾坤袋慢慢鼓起，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还发出幽幽的蓝光，不由得吃了一惊，暗暗肯定了庄恒的能力。
庄恒见众人神色各异，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些作用。
于是他缓了缓，紧接着抛出自己的目的：
“小臣觉得，皇后与袁国公虽是有罪，但毕竟他们也都是被精怪所害，不宜重罚。以免外界的人都觉得陛下残暴，分不得青红皂白。”
后面那句话庄恒说的胆战心惊。
伴君如伴虎，何况还是这种暴虐无情到连自己发妻都不放过的君主。
妄自发表意见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但他必须强化他们罪责并不大这一点，好给晏昭桀施压。
至于皇帝日后会怎么对付他们，就是后话了。
没想到晏昭桀并未愠怒。
他大手一挥，神色张扬，笑容满面，一脸的喜不自胜:
“庄爱卿说的对呀！传令下去，放了袁国公一家。朕今日得以摆脱狐妖控制，可喜可贺，朕要大赦天下！”
皇上笑得开怀，朝中众臣也跟着假笑。
一时间，竟有种一派和乐的假象。
庄恒却隐隐觉得，一切不会这么简单地了结。
————
封栩栩一大早就去给郑遥衣送人/皮/面/具了。
她足足做了二十六张脸，从尺寸到肤色各不相同，还心细地做了一张温二公子模样的。
她小心翼翼地盖上盒子，一路小跑，献宝似的神采奕奕地把盒子交给郑遥衣。
尴尬的是，盒子太大，监狱里的柱子之间的缝隙太小，递不过去。
许是也觉得尴尬，郑遥衣笑着打着哈哈：
“这造牢房的人，可真是尽职尽责。”
正说着她一掌打过去，打折了一根柱子，然后伸出手把盒子接了过去。
封栩栩：“......”
果然不能以貌取人。
温栖迟抬眼，不悦地睨了郑遥衣一眼，冷声道：
“毁坏公物，罪加一等。”
郑遥衣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怼他：
“说的像是上次你没把牢门打穿一样。”
她顿了顿，继续揶揄道，“我说温二公子啊，要训人呢，先修己身。”
温栖迟：“......”
闻言，温栖迟自知理亏，无言以对，索性气嗖嗖地闭上眼睛，不再理她。
见二人打情骂俏，封栩栩摇了摇头，笑着退了半步，辞别道：
“那我就先走了。”
“嗯，多谢封姑娘了，大恩不言谢。”
见她要走，郑遥衣客套一句，笑着朝封栩栩挥了挥手。
路过之前那个说天说地的老大哥时，封栩栩往那看了一眼，见他正躺在稻草上睡得不省人事。
她突然觉得，关在这大牢里也好，一天到晚无忧无虑还管吃管住，除了冬冷夏热，也还算不错。
有个良人伴着，更是惬意。
————
庄恒又在宫里赖了几日，说要等大赦结束再出宫。
他暗中把袁国公一家安置在城东的一处宅子里，雇人守在宅子附近。
那块染了妖血的玉佩袁清宛执意要留着，庄恒拗不过她，也就应下了。
莫烟启和封栩栩没考虑这么多，他们呆在宫里觉得无聊，就先行出宫了。
这一日，消失许久的林亦黎回来了。
与之前刁蛮任性恣意妄为不同，她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给莫烟启的叔父叔母请安。
封栩栩撞见她的时候，有些惊讶于她的变化。
具体是什么变了封栩栩说不出来，但是她就是觉得，她整个人都不同了。
“给二少奶奶请安。”
见林亦黎朝自己这边急匆匆地走过来，封栩栩赶紧主动向林亦黎行礼。
毕竟我现在的身份是莫烟启的贴身丫鬟，私人恩怨先放一放，礼数要周全。
林亦黎笑着伸手将她扶起来，温声道：
“不必多礼，你我是熟人了。”
封栩栩笑笑，没有搭话。
林亦黎见她不说话，又温声问了一句：
“烟启哥哥呢？”
听到这个称呼，封栩栩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自己认识莫烟启这么久了，还只是规规矩矩地叫一声二少爷。
她只不过和莫烟启相处了寥寥几日，却叫得如此肉麻！
不对不对！
我乱想什么呢！
他们是夫妻，称呼这么亲昵是应该的呀。
想到此，封栩栩赶紧深吸一口气，规规矩矩地答道：
“少爷在书房。”
林亦黎伸手虚扶她一把，眼神直勾勾地定着封栩栩那张有些别扭的脸，说道：
“那你随我一起去。”
让我去干嘛？
虽然心中有疑虑，但封栩栩还是福了福身子，平静地答道：
“是。”
一路上，林亦黎走的极快，封栩栩几乎要跟不上。
封栩栩满头雾水，很是不明所以。
她怎么走得这么着急？
她是有什么事吗？
她一个头脑简单的跋扈大小姐能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你快些走。”
林亦黎转头，见封栩栩与自己已经落下了老远，没好气地催促她。
“是。”
封栩栩赶紧应了一声，赶忙小跑几步跟上。
封栩栩跟着林亦黎一路奔波，终于到了书房门口。
刚到书房门口，林亦黎就心切地一把推开了门，便娇声呼唤着莫烟启的名字边往里面走。
“烟启哥哥。”
听见声音，莫烟启从卷轴里抬起头来。
看见来人，他略有些讶异，却还是客套地叫了她一声，“亦黎。”
封栩栩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他二人深情对望。
封栩栩有些不舒服，具体来说，好似腹腔有一股气在乱窜。
本着不能耽误他们俩打情骂俏的原则，封栩栩善解人意地止步于门前，从外面把门关上，顺势站在门口。
这时，风右突然从屋檐上倒吊下来，一把抓住封栩栩的肩膀把她扔上屋顶。
待看清眼前的人后，封栩栩更加气不打一出来。
这货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怎么哪都有他！
烦死啦！
“你干什么。”
由于心情不佳，封栩栩一脸不悦地推开风右，谨慎地向后退了退。
风右却没有因为封栩栩的臭脸而不高兴，反而面不改色地反问道：
“封姑娘不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说罢，他往屋檐上一坐，细细观察着封栩栩的反应。
林亦黎那女人，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她心思浅，喜欢一个人就满心满心是那个人，哪还有空去参与什么大事。
所以，她急匆匆地来见莫烟启，会是因为什么事呢？
虽然心中好奇，封栩栩却还是扁了扁嘴，嘴硬道：
“不想。”
风右冲做了个无奈的手势，拍拍手站起来，接着跃到别的屋顶上，三跃两跃就不见了踪影。
“喂，你先把我放下去！”
碍于屋中有人，封栩栩不敢大声喊，只能压着声音朝他的背影喊。
不过，其实封栩栩也不是下不去，她就是觉得，好像呆在这也好，听听他们说什么倒也不错。
算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都已经在屋顶上了，不听白不听。
打定了主意，封栩栩慢慢俯下身子，趴在屋顶上。
而后她轻轻移开一片瓦片，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上去。
莫烟启放下手中的卷轴，出言询问道：
“何事？”
诶，莫烟启你这个态度我就很喜欢！
就这样！
不许跟她亲近！
闻言，林亦黎又朝莫烟启那边走近两步，沉吟道：
“亦黎出走这几日，遇高人指点，茅塞顿开，深觉之前是任性妄为。不过也巧，偶然得知公公的一些事情，不知烟启哥哥有没有兴趣听听？”
一听到“公公”两个字，莫烟启突然神色大变。
他“噌”的一声站起来，神情紧张，语气迫切地问道：
“关于我爹？”
他的手不自然地收紧了一下，抓皱了桌上的宣纸。
封栩栩皱着眉头腹诽：对了，我怎么好像从没听说过莫烟启父母的事？
他张口闭口都是叔父，难道说他父母二人都仙逝了？
这也太惨了吧，从小就寄人篱下。
林亦黎看了看莫烟启微微颤抖的右手，缓缓点了点头。
她温声解释道：
“烟启哥哥你先别着急，我只是知道一些。”
“前些日子我在城外寻了一处民居想一死了之，被路过的纪应观道士所救，她带我......”
林亦黎不自然地顿了顿，接着说，“后来她又把我送去了纪应观，让我日日诵经，修身养性。”
“一日，我听观中道姑们说起莫家的事情，她们提到，莫家的莫明礼老先生曾经在纪应观前盘桓数月，后不知所踪。”
“我推测，纪应观附近应该就是公公最后出现的地方了。说不定，在那附近可以寻得什么蛛丝马迹。”
莫烟启没有理会林亦黎，只兀自缓慢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地方的名字：
“纪应观......”
事情也听完了，封栩栩赶紧轻轻盖上瓦片，悄咪咪地爬了下去。
林亦黎推门出去的时候，见封栩栩还乖乖站在门口，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她自顾自回了住所，丝毫没准备理站在门口的封栩栩。
封栩栩看着林亦黎心情甚好地从自己身边经过，有些惘然。
她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带我来的时候那么殷勤，走的时候理都不理我。
不过封栩栩也机灵，见林亦黎要走了，赶紧假装小步跟上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