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盆背后,仍藏着一个圆形的小洞。夏白安进来的时候,就发现虽然船不一样了,但是花盆背后木墙开洞的把戏,倒是没有改变。只是她这次换了个身份进来,不好直接表现的太过直接,这才惹出乱子,逼得对方不得不将监视放到台面上来。并非是她不想低调。只是她身为女子,今日被迫穿的这么清凉,暗中又被人偷窥,总觉得浑身不爽,像是被一双眼跟着……还不如让人将监视搬到台面上,她还乐得自在。她一只手还被苗琳琅扯着,仅剩的一只手朝看守的男人伸过去。“饿了。”
“……”男人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苗琳琅两眼一翻,拧着夏白安的手青筋突突——你就不能停止一下作妖吗!夏白安见他不说话,收回手,拉了一下肩头的大氅,露出半截被薄纱包裹的肩头,歪头问他:“你们大人非要我用美人计,才肯给我送点吃的?”
男人默默收回了目光,朝外面的人比了个什么手势。夏白安又道:“我想吃鸡蛋羹,加香油。”
“不可以提条件。”
男人明显是被她噎了一下。“那就不要香油。”
“……”男人黑脸了一会儿,僵硬的出去跟人耳语了几句。夏白安这才安安分分的坐下,整理好衣服,等着船到达目的地,自己赶紧去治病救人,然后早早离开……对了,还有这一身不挡风的破衣服!……木墙的另一侧,走廊深处的房间里。黎宸将夏白安所说的每一字都清晰的听进耳里,手边还放着已经被烧得焦黑的狐裘大氅,刚才几个黑衣仆人跪在地上,半天不敢起身。“她还真是狂妄。”
黎宸薄唇轻启,却又将那烧了一半的狐裘大氅捧到鼻尖,轻轻嗅了一下。没有京城女子们身上总是存在的胭脂香味,倒是有股子青草的香气,兴许还有些花卉汁子的味道,淡薄的和夏白安张狂的性子截然不同。可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无法自拔的喜欢。黎宸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旋即吩咐下去:“她既然饿了,就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是,王爷。”
仆人们纷纷应允,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门外走来一人,目光严肃:“隔壁那条画舫,孙太尉包下,我们是否低调些远离?”
“嗯。”
黎宸微微颔首。下一刻,船身又一次倾斜,弧度却不似刚才那般平稳。隔壁房间的夏白安吓了一跳,可船身很快会恢复如常,而仆人们则将准备好的美味佳肴一一奉上,摆满了整整一张桌子。夏白安眼皮子一抽。她在这里使性子,还能白得一餐好吃的?这么想着,她借着银针一一试过,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将筷子给了苗琳琅。苗琳琅盯着筷子半晌:“赌坊的大人,看来倒是很重视你。”
“性命攸关,能跟阎王爷抢人,他自然要重视我些。”
“……”怎么会有这么自恋的人。苗琳琅这下彻底明白了夏白安的性子,若说她对待自己身边的人算是温柔至极,那么对待外面的事情和人,她的性子算是张狂恶劣。不过美味在前,苗琳琅还是认真吃起来。夏白安则打量着苗琳琅身上的外袍,只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小夹袄。而自己身上这一身价值昂贵的狐裘大氅,便足以见得那人对自己的重视。只是,不知道他想救什么人?等到她吃饱喝足,外面又换了一批人,来者将她和苗琳琅带到了一个昏暗的房间里,只有正中间的两个床榻中央点燃了烛火。黑暗里,隐约还藏着几个人。夏白安打量着床榻上的两个人。一个人明显是嘴唇青紫,小腿小臂受伤,很有可能是中毒所导致,且看青筋暴起和呼吸平稳这两样,更像是毒素深入骨髓,应该有一段时日。而另外一个……脖子上被刀深深割开了一道口子,另外一条手臂似乎被人处理过,但看缝针的技巧,和拆下绷带后,仍源源不断往外冒血的样子,大概是深可见骨的伤口。夏白安自觉的走到脖子上被人开口的病人面前,望闻问切,查看伤口。“刀口平整,刀痕锋利。脖子上的伤口本该是致命伤,幸好处理得当,只是,不知是何许人竟有这本事?”
“呜呜——”黑暗里突然传来了呜咽的声音。夏白安顺势看过去,未等苗琳琅阻拦,她直接抬手举起油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扫去。那人两只手都被挂在梁上,两只脚只有前脚掌堪堪贴在地面上,面容还算是清秀,约莫三十多的年岁,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恐。不等她仔细看清,手里的油灯突然被人拿走,而一只手落在她的肩头,力道不大。夏白安想回头看清楚是谁,那人却早有所知似的,扣住了她的后脑,声音嘶哑低沉。“你还真是大胆,竟敢拿油灯看人。只不过,我让你是来救人的,不是让你好奇这些事情的。”
那人力道之大,夏白安根本无法回过头。她只咬紧牙关:“我若是不知道上一个大夫用了些什么东西和手段,如何继续治病?”
“很重要吗?”
“如果你想看着这位兄台死在这里,大可以继续给我下马威。”
夏白安嘴里溢出一声轻笑。果然,后脑上的力道瞬间消失。只是等她回过头,背后已经空无一人,而苗琳琅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带到角落里去面壁思过,似乎连两个病人的脸都没看见。刚才被挂着的人反而被放了下来,他嘴里的布料也被扯了出来,气喘吁吁的说。“脖子上的伤口只略略做了处理,小臂的伤口没有那么齐整,血肉翻张,缝了百来针,经脉这方面我懂得不多,索性没接,你看着……哎呀!”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就被一脚从黑暗里踹了出来。男人惊恐的盯着黑暗里的人,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还,还有,他的五脏六腑似乎是被人的掌风击中,有些内伤的问题。”
夏白安顺手扶了他一把。摸到一层油腻。夏白安挑眉,这手感,怎么跟之前来赌坊里,隔壁桌那个弄假手臂的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