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零,你错了,梁祝是两个人,这是一个被世俗拆散的有情人死后化蝶的故事。”
这个世界是没有这些传说的,但也有类似的故事。
宁归晚看着屋檐上几只嬉戏的鸟儿,有灵性的很,并不是很怕人,自己扔下去的糕点粒悉数照单全收。
她忽然有了兴趣,缓缓道来。
“祝英台女扮男装与梁山伯一同求学,但祝英台的父亲将英台许给了马太守之子马文才。梁山伯归家病故,英台闻耗,誓以身殉,马家迎娶之日,英台花轿绕道至山伯坟前祭奠,接着风雷大作,坟墓爆裂,英台纵身跃入,后来两人化作蝴蝶,双双飞舞。”
说完,宁归晚不禁拿起身旁的乌黑紫竹箫,吹奏起《梁祝》。
缓慢的旋律开始,充满悲伤的旋律扣人心弦,声声哀婉,那份在有生之年不能和自己所爱之人在一起的凄凉,那份苦苦挣扎,低低沉吟着。
玉人有意天无意,金玉良姻几个成?
笑问世间情何物,生死相许无所恨。
一曲奏罢,归零不禁心醉神迷。
归零是宁归晚归字行里的人,善书善轻功,同时也是楼里一顶一的杀手。
但不同于楼内其他人的心眼多,归零却是难得的天真无邪。
宁归晚最喜欢他跟在自己身边,偶尔还能聊聊天解解闷。
“掌楼的曲果然一绝,并且学识渊博,只是掌楼能否赐教,梁祝是出自哪本典籍?故事中人物的原型又是出自哪一个朝代?”
宁归晚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该怎么解释呢?只好敷衍道。
“只是听家中老人讲起。”
只是归零却是异常天真,回头仔细品味。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吹箫奏曲,谈经论赋,徐扬灵那边听到宁归晚凄婉的箫声,却是另一番心情了。
箫声向来萧瑟,徐扬灵只觉得她的宁姐姐心事郁结,又添了一分愧疚。
她打开房门,向着对面宁归晚的房间走去。
又不敢敲门,只在门前踱步。
宁归晚示意正要起身的归零坐下。
“灵儿,有什么事吗?”
徐扬灵听到宁归晚在房内喊她,言语似乎没有不满,立马又惊又喜。
“姐姐,没,没什么事。只是,你……”
宁归晚心下了然,听不出感情的声音响起。
“无事,只是闲暇时练练功。”
然后变没了后文。
徐扬灵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只好恹恹地说,“姐姐,那我待会喊你吃饭。我在后厨煲了一些汤。”
“不必,我要休息了。你们自己用吧!”
徐扬灵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看着丝毫没有动静的房内,只好先退下了。
……
等徐扬灵走远了,宁归晚对着归零解释了起来。
也许她自己都没察觉自己无端的解释是为了掩盖自己对徐扬灵的愧疚。
“徐扬灵心思单纯,她身上的秘密她自己都未必知晓,只能看徐丞相对徐扬灵有什么交代或指引。”
“我须得让她全心全意地相信我,而恰当又合理的愧疚就是最好的催化剂。”
归零还没说什么,又被宁归晚打断。
“好了,说说正事。有查到九龙山庄的资料了吗?”
归零耸耸肩,表示自己的意见不重要。
他拿起桌上的糕点慢慢品尝起来,从那座会吃人的楼里走出来的人又怎么会天真无邪呢?
自己只不过是懒得去争那么多,有那么多功夫还不如多看看书。
这个掌楼可比那些层主有趣多了。
明明心软得不得了,却装出冷酷无情的模样。
还有她身上那些秘密,渝州地界的传说及民俗故事自己早年就研究过,根本没有这个梁祝的故事。而且貌似掌楼明明是猎户之女,却对音律和舞蹈有一定造诣。这一切不是非常有趣吗?
不知道青衣楼以后由她接手是什么样的情景。不过肯定比现在好就是。那个看似和蔼可亲的老头子最会骗人了。
只不过,宁归晚要接手青衣楼,恐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那些家伙可都不是吃素的家伙。
这些念头,只是瞬间掠过归零的脑海,随即便正常回答了宁归晚的问题。
“查到了。九龙山庄现如今的庄主叫做薛攸宁,其母林子茵与倾城郡主的母亲林子依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九龙山庄原本是江湖内赫赫有名,举足
轻重的铸剑山庄,后来因为前庄主的逝去,九龙山庄逐渐式微。”
“薛攸宁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林归晚擦拭着自己的箫,缓缓地问。
“少有在江湖和朝堂活动,多年来深居简出,常年服药。”
宁归晚不禁挑眉,“常年服药?”
归零的眉头微微皱起,右手摩挲着自己的嘴唇。
“是,按我对他的药单来看,他应该是中毒了。”
宁归晚不禁心生好奇,
“他是何时被下的毒?”
归零又在摩挲自己的鼻子,显然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密报上说:薛攸宁曾经在丞相府住过一段时间。”
宁归晚心下了然,但还是问了一句。
“有证据吗?”
“并没有,一切只是我的猜测。只是,薛攸宁自丞相府回来,接手九龙山庄以来,就一直在庄中养病,近几年,病情才有好转。”
宁归晚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归零,你知道是什么毒吗?”
“并不能轻易看出,但可以知道的是薛攸宁每次毒发都应该会走火入魔般失了心智。”
“掌楼这是?”
“继续查,我要他的所有信息,也许这会是一个突破口。”
“对了,饕餮盟有消息了吗?”
“那伙人似乎盘踞在泸州,第一批派去的人传回了消息,恐怕还得劳烦掌楼亲自走一趟。”
……
夜晚,宁归晚在床上躺着,看着外面通透的星空,亮着的星子罩着大地。
饕餮盟,饕餮盟……
这十几年来,自己无不梦到当年的惨剧,噩梦不断。
自己原本美好的一家就被那样的渣滓毁掉了,自己在楼里煎熬了十多年,就是为了学到武功,杀了当初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
那时,她终于走出楼里,带着自己的亲信,归字行的人。
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去查当年的那两个人。
查出这样的事并不是少数。
大成国国土面积辽阔,当年的饥荒和战争蔓延的区域广阔,无法估计那场饥荒里究竟饿死了多少人,活下的人又有多少人身体出现了不可修复的大问题。
在那样的灾难里,吃树皮、吃土,甚至吃人都不是一件新鲜事。
史书里记载的“易子而食”也曾为这个年代的独特印记。
而这样活下的人在朝代建立后的和平年间又要经历另一场灾难。
这些人得病了。
他们并非天生的禽兽,却在吃了人肉后成了真正的禽兽。
当禽兽回到文明社会,他又怎么隐藏兽性?
于是,有人秘密成立了饕餮盟,专门容纳那些在乱世里灭绝了人性而在当下又无法存活的“异食者”。
有人喜爱吃木块,有人则是喜欢吃墙灰,而有些人,则是喜欢吃些尸体……
饕餮,别名老饕,饕餮生活在天上,从云层里探出头,俯看人间,十分贪吃,见到什么吃什么,由于吃的太多,最后被撑死。其形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它是贪欲的象征。
他们其中的人或许是因为吃了人肉,功力竟异常深厚,所以,他们常常以完成雇主的指示换取钱财。
宁归晚得知当年的那两个人很可能是被派往渝州完成任务的卓楠和卓迁两兄弟。
而根据调查得知的情况,卓家两兄弟原本骨瘦如柴,只是会些拳脚功夫。
宁归晚不管他们在乱世里遭遇了什么,他们都必须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第二件事,就是暗地查访青衣楼的楼主,楼内事务他(她)从未露面。
所有的事情都是上首大人在办。
但事实上没人敢直接称上首那个老头子为楼主,因为楼里一大半的势力还是由他在控制着。
这里的水始终都不浅。
夏肋作为一层之主,又怎会因为后辈之事轻易被罚至水牢服刑?
夏肋曾说,是楼主传信给夏肋,叫他救下她,并带回青衣楼。
宁归晚明白当时小胳膊小腿的自己丝毫不会武功,又怎么能活着从两个会武功的彪形大汉的手下逃过一劫。
那一晚,有人在看着那一场戏。
那个所谓的楼主,并没有帮自己,任由自己去拼命,然后被揍的鼻青脸肿,他只是在暗处无形之中化了那两个人的杀招。
宁归晚对他说不上感恩,也说不上恨。
他原是给了她一条命,只不过他自始至终都看猴一样在看一场戏。
一场以她的血,以她的痛苦,以她的绝望上演的一场好戏。
是他,让她明白了在这个世界,没有力量的人就像地上的蝼蚁,生死皆不由自己掌控,更何况所谓的公平、正义。
那就是奢侈的不能再奢侈的东西。
也许她该是谢谢他的。
她算是楼主一派的人,所以,上首给了昭九死令:务必诛杀三七,不计任何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