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乏善可陈的故事，谎言之上的幻想
如果变成了真的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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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这么远的路，喝了很多地方的酒，看了很多地方的人的笑和哭，听了很多地方的传说，才发现到处的谎言都是一样的。”
早上起来的于飞潇潇发现君与眠在写什么东西，觉得有趣，抢过来读了出声。君与眠脸都红了，刚想过去抢却被于飞潇潇让开了。
“我在风雪中看你，看不到你，这世界都像你。我可以看不清东西，希望可以变成真正的人。有时候早上醒过来，还是会想起之前没有白天的早晨，那时候说不上幸福，也没有不幸。”于飞潇潇一边随意翻页一边念着。
一旁的君与眠捂住了脸，看上去十分害羞。
“他拿着一把很漂亮的剑，他的人也很漂亮。那个人是个温柔的人，我觉得他不该死。”于飞潇潇好笑地看着君与眠。“你别告诉我这是写的我。”
捂着脸的君与眠点了点头。
“这是你日记？也不算是日记，每天就一句话吧。”于飞潇潇又翻了翻。“我听见悲叹、愤怒、我看见背叛卷起漩涡。君与眠啊君与眠。”于飞潇潇真的在憋笑，他没想到这位看上去没心没肺的青年其实文艺到骨子里去了。
实在是承受不住这种耍弄，君与眠看准时机抢回了自己缝成书本样式的纸叠，于飞潇潇也没再抢回去，就只在一边玩味地看着青年，眉眼含笑摇了摇头。
“尹兰也有这样的习惯，也是一天写那么一句话，不过他爱写诗句，一天大概一句吧。”于飞潇潇说。“有几句我还挺喜欢的，山河吾可忆，只愿君勿死。还有灵魂无处安放，徒留满地清霜之类的。其实不太像每天的记录，像是有感而发。”
听到山河吾可忆的时候君与眠的身体僵了一下，听到只愿君勿死的时候陷入了奇怪的呆滞状态。于飞潇潇拍了拍他的头才把他叫回来，好像没魂儿了一样。
“怎么了刚才。”于飞潇潇问。
君与眠摇了摇头之后转过身去收拾于飞潇潇的床铺，打算打成包背在身上。他的脸悄悄地红了，他伸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和半边脸，害怕被于飞潇潇看到。
其实他倒是低估了那个青年，早就猜到他回去可能根本就不是为了杀荣华尹兰的，这时候他的异样根本藏不住。而于飞潇潇到底是不是故意告诉他这件事的，他也分不清真相。
总的来说，知道很高兴。
“快到了。”于飞潇潇听见远处传来的凤鸣，君与眠也看着凤鸣传来的方向，那鸣叫声中带着急迫，让君与眠不是很舒服。
“她可能一直就想离开。”于飞潇潇对君与眠说。“上次我来的时候试过，她被囚禁在这里了。在这的所有妖兽中，可能只有凤凰是被囚禁在这里的。”
凤凰不喜血气，也不像龙一样傲视天下。要解释凤凰为什么在这里，也就只有囚禁这一个原因了。
“我们这次杀死她，是她想要的吗？”君与眠问。
“你本身是不在乎这个的，为什么要问？”
“昨天的事情之后，我觉得我不能再全凭自己的意愿去做事了。”君与眠打手势说。
“挺好的。”于飞潇潇笑着点了点头。“等见到面了，你问问她。”
君与眠乖巧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凤凰所驻守的地方是这座山林寻宝的热门之地，她守着的是“舟郡仙池”。山林主人祭年强者有一位十分出名的门徒，王舟郡。王舟郡是一位药草大家，还是炼丹宗师，江湖上许多有名的仙丹都是这位留下来的。
而舟郡仙池是王舟郡生前发现的，围绕着一汪池水的这块土壤天地之气雄厚，生长着许多齐株异草，经过王舟郡的培育变得更加茂盛，成为了许多炼丹者向往的地方。
如果君与眠是来抢药草的话，他可能想都不会想，而他们只是来杀凤凰的，对药草没有一点兴趣，这就有点有趣了。因为没有一个人会相信这一点。
况且凤凰哪有君与眠值钱啊，这道理谁都懂。
当君与眠二人终于开始走进主流人群所在的路，被人所看见的时候，麻烦立刻就找了上来。几个日升级别的修炼者冲着他突然攻了过来，君与眠下意识挡在于飞潇潇面前，匕首接住了其中一位的刀，借力揽住于飞潇潇滚到了一边。
他们刚刚落地，剩下的人就毫不停留地追了上来。君与眠自己也不过出海的实力，昨天能杀掉那些人有一半多是因为出其不意。现在所有人都对他虎视眈眈，逃跑大概是最好的办法。
“你们到底是来杀我还是杀他的？”于飞潇潇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问。
“君与眠在前。”对方倒是毫不掩饰地说出来了。
这些人是如何也不敢杀一个曾经的神女弟子的，这事情怎么也要神女自己来解决。毕竟就算皇上对哪位妃子动怒了，在皇上发话之前也没人敢去擅自打入冷宫。神女作为天神下凡，威严无人敢侵犯。
“君与眠的人头现在这么值钱了？”于飞潇潇笑着摇了摇头。“二皇子出多少钱要他的头啊。”
于飞潇潇直接说出二皇子三个字让在场的人心惊肉跳，二逍皇子声望很高，唯独一直对君与眠不依不饶，也是很多人疑惑的地方。
“千金！”袭击的人看于飞潇潇的意思似乎并不是简单地打听，而是有别的意思，于是一咬牙说了出来。
“真是不少，那个皇子自己宫殿都不舍得修，拿千金来悬赏你。”于飞潇潇伸手放在了君与眠肩膀上。“挺好，那他人头我要了，你们别想了。”
于飞潇潇说的话倒确实和对面人的猜测差不多，而他这时候说出来，根本就是表明他要保君与眠。而他动作就更明显了，他的手中出现粉色符纸，勘灭境自然不是人间巅峰，但在行走入世的修炼者当中却当之无愧是巅峰。
天地之气从地面之下，山脉核心中冲了出来，汇聚到于飞潇潇脚下，宛如星辰归位。即便他身体脆弱，甚至不能自己行进，但只要站在原地，就是手握天地。
形势剑拔弩张，对面的人不敢贸然行动，于飞潇潇也不是爱先开始屠杀的人。倒是有人走过来站到了中间，将两人隔开。
“二逍皇子什么时候说过千金要君与眠的人头？”赵任唐正对着造事者说。
这问题问的真刁钻，于飞潇潇在一边摇了摇头，从多年前见第一面他就不喜欢赵任唐。这人都是心思，偏要做的冠冕堂皇装的问心无愧。
“在下皇氏骑兵赵任唐，君与眠如果招惹了各位，自然该被惩罚。但二先生不希望有任何人针对君与眠，也从没有千金悬赏君与眠人头的意思。”
“好，说得好。”于飞潇潇拍起了手掌，拉着君与眠对着赵任唐轻轻鞠躬。“谢谢您了。”
君与眠乖巧地跟着鞠躬，看着这些大人互相隔应其实他不是很明白，但赵任唐变了的脸色让他觉得很好笑，于是天真地笑了起来。
人心是黑的，不管看什么都是黑的，即使这个不会说话的青年是真的在很开心地笑，落在赵任唐眼里就都是讽刺和嘲笑。
“我不是在为你说话，你那笑容看得我恶心。”赵任唐一边说一边走近了君与眠，抓住了他的背包把他拽回来对视，但青年还是那个样子，他眯了眯眼睛放开了手。
而那青年带着笑点了点头，跟在于飞潇潇后面走了。他感受不到别人的眼刀，听不太见讽刺的话语。在场有看热闹的，身处事中的，麻木不仁的，起哄打趣的，都不如这个看上去有些傻的君与眠获得的乐趣多。
凤鸣声越来越近，他们就这么来到了舟郡仙池。君与眠以后也算是能吹嘘自己见过凤凰的人了，无论是火焰般的羽毛还是朱色的冠子，金黄色的喙子，君与眠在试图用自己的储备词来形容凤凰的美丽，最后他觉得不如说一句这美丽在他眼里和于飞潇潇一样独一无二。
舟郡仙池已经闯进去了一些人，凤凰的羽翼上都是血。因为刚刚有两队人被她消灭，所以暂时没有人敢上前。凤凰伏在地上休息，火红色的眼睛来回扫视，她已经是半神兽的级别了，在场没有几个修炼者能够逃脱她的攻击。
而那些人类如此狡猾，除了实力还有的是可以用的东西，本来被囚禁守护这里的凤凰，开始从心底不希望这些人类得到舟郡仙池的东西。
当这只美丽的凤凰看到君与眠的时候，她的眼睛都发出了光彩。她的身形很庞大，张开双翅几乎能遮住舟郡仙池所有的阳光。于飞潇潇对着那凤凰深深鞠躬之后推了推君与眠的后背，君与眠向着凤凰走去，他的眼睛开始闪烁火光，比之前的所有时候都明亮。
“那小子是不是疯了！”
“别急，他要是死了我们就直接进去。”
“看门狗死了才好呢。”
拥有火焰双眼的君与眠站到了凤凰面前，在只有凤凰才能看到的角度，这双明艳璀璨的双眸让青年焕然一新，朝夕云霞，冰中淬火，碗底红鲤，眉间朱砂，不过眼前一双珠眸。
“在越优秀的人面前你就越耀眼，你身为神兽，却带着这样谦卑的个性。”凤凰口吐人言，是温婉的女性声音。
“我马上就不是神兽了，我本来也不是，我是凶兽。”君与眠小声说。
“你这双眼睛容易陷进去，我不能看多了。”凤凰移开了视线。
“是您的内心如火，我映出来的是您的颜色，如果陷进去，证明您爱自己，爱自己的人活着很有意义。我活到现在，也不爱自己。”君与眠眨着眼睛说。
“你不爱自己？你已经是神兽了。”凤凰有些惊讶。
“我此生追求不是变强，而是变强，回到皇城，再走出来。我真的马上就不是事神兽了，我想要您的血和晶核，我想变成人类。”君与眠直接说出来怎么也觉得有点不对，但话又收不回来，只能笑出了标志性的弧度。
“每只妖兽最后都想变成人类，即使要散了修为重新修炼，也要变成人类。即使他们在我们眼里狡猾又恐怖，还是想变成人类。而人又会想办法让自己接近妖兽。什么生物都想变成比自己强的种类，我们觉得人类强，他们觉得我们强。”
君与眠心疼地伸出手抚摸着凤凰的羽毛，擦着那上面的血，他本就生的白净，加上现在双眼如同玛瑙，温柔的样子让凤凰失神。
“我一路走过来，最喜欢的人就是潇哥，因为他和我一样，是妖兽也是人，有些事情只有他才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在全是敌人的地方生存，到底该怎么更多地关心自己。”君与眠开心地笑起来。
“看了这么多，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十几年前我在这里就能感受到你的降生，你的生命对所有的妖兽来说都是很重要的，而你现在却要放弃这份力量？”凤凰迟疑着说。“宙息的力量，你一点都不想要吗？”
“从我出生开始，我就没有看到过一点情爱。而我长到现在，人也想杀我，妖兽其实也想杀我。我感受不到我对于妖兽来说的特殊意义，我视线所及皆是千篇一律，那些以前我娘跟我说的那些乏善可陈的的故事，没什么意义的幻想，万一哪天变成了真的，我反而会害怕。”
君与眠垂下了双眸，眼中的光彩开始消失，变回原来混浊的状态。
“所有人都想实现愿望，但没人希望谎言成真。因为谎言即使成真，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君与眠半跪了下来。“我想做人，不是因为不想当妖兽，我只是想更接近他一点，更接近一点，我的掠夺就能更彻底一点。”
凤凰开始犹豫，却也没有犹豫很久。
“我其实只是很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我受够了被人类奴役的生活，与帮不帮你没有关系。”凤凰抬起了头。“死在妖兽之主宙息的手上，死而无憾。”
君与眠向后退了几步，看着凤凰释然的眼神，突然觉得很羡慕。
如果哪天我也能说出死而无憾就好了，或者说我不想死而无憾，我不想死，想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活下去。看山看水，看树影摇晃，信誓旦旦，情比金坚，白头偕老。
没人不渴望幸福，君与眠的匕首割下了凤凰的头颅。本来他的实力不足以做到，而凤凰为他褪下了所有的防御，让他轻易能做到这些。周边人经过片刻寂静之后疯狂地冲进了舟郡仙池，本来有人想来袭击正在挖晶核取血液的君与眠，看到于飞潇潇慢悠悠地走过来之后都打消了这个想法。
“终究你对妖兽来说还是特殊的，百年前我曾提议让我解放她，但她拒绝了。可能那时候她就知道会等来你。”于飞潇潇笑着用玉瓶装起凤凰血液，天地之气包裹玉瓶温养了起来。“她刚才说你是什么妖兽？我没听过。”
君与眠耸了耸肩没有回答，像之前无数次一样避开了这个话题。
“走吧，进来一天，出去还要一天。府邸一共只开三天，早点出去为好。”
天有不测风云，君与眠点点头扶起了于飞潇潇。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盯着他，他回头四处打量，没找到可疑的人。他警觉性很高，决定尽快离开。
“吞针锥刺最荒唐，偏执冷漠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