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不知什么时候能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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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有时候低语着，有时候大叫着，有时候对着人歇斯底里地咆哮，怎么都作数。时间长了人的棱角就会被磨平，想要做好自己，就只能变得更强，走去云端。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了，天气愈发的寒冷。于飞潇潇怕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为了不让于飞潇潇被风雪折磨，他们在离开哥儿坎的时候买了一辆马车。
在收集了婴种之后，君与眠要追踪的妖兽是“蝉家子”。想要抑制他体内的力量，需要具有返魂力量的婴种，和能够重生的蝉家子。蝉家子本身是无形，不具攻击性，却有独特的危险。
“快到了吗。”于飞潇潇从马车里探出头来问，他的身体最近越来越不好了。君与眠很不解，于飞潇潇是很纯正的凤凰族，才会有头上的翎羽，无论如何凤凰族都不该虚弱成这般样子。
于飞潇潇没有提起过原因，君与眠也没有问，只是点点头回答了于飞潇潇的问题。
一路上走过来他们问着沿途的村庄，到了这座山上，目的是为了找到一户有着畸形孩子的人家。那户人家自从生下畸形的孩子之后就搬进了山里，不再和人交往。
能够感受到蝉家子气息的君与眠跟着气息走着，前方已经有一座木屋从树木中显现出来。君与眠甩了甩马鞭，停在了木屋门口。
门口正在劈柴的男人抬起头来看着马车，显然有些惊讶，大概也是很久没看到有人来访。有些不知所措。
“打扰了。”于飞潇潇探出头来，被君与眠搀扶着走下马车。“听说您家的孩子有些特殊。”
“你们想干什么？”男人警惕了起来。
“孩子是不是智商不高，长相奇怪，并且手脚不怎么协调？”于飞潇潇咳嗽了几声说。“经常盯着空气看，一直不会说话。”
“你怎么知道!”男人惊讶地喊了出来，他身后的屋子里走出一个妇人，两人交谈了一下，妇人听完疑惑地看着君与眠两人。
“你们到底来干什么的？”男人问。
“那位孩子不是人，是妖兽。”于飞潇潇说出了之前君与眠的判断。
“胡说八道!”男人刚想举起斧子，木屋中却走出一个长相奇怪的孩子，分不清是男是女，脸型扁平，五官挨得很近，眼睛无神，站在那里看着君与眠。
看到这孩子的第一眼君与眠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而那女人上前把孩子护在了怀里，目光凶狠地看着君与眠。君与眠不理解这样的行为，因为那孩子确实是妖兽。
那孩子是蝉家子。
“一般怀有身孕，四个月到五个月的时间会有胎动，夫人您应该是一直没有感受过，并且之前可能已经有医生告诉您，这个孩子八成是胎死腹中了。”于飞潇潇继续说着。“但之后您突然就能感觉到胎动，并且生下了这个孩子。”
“我闺女起死回生，是神女庇佑!你们在这说什么胡话!”妇人明显已经动怒，君与眠一直盯着她，在于飞潇潇还试图说话的时候拦住了他，摇了摇头。
“嗯？”于飞潇潇被君与眠扶上马车，而君与眠一步一步靠向男人，声音很低地开了口。
“有一种妖兽叫蝉家子，蝉家子会附身在死胎上，被当做人生下来，靠着人的身体获得生命力，其实是在孕育更多的蝉家子。这孩子要到头了，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分裂出更多的蝉家子。”
“你说什么？”
“分裂出来的蝉家子是像母体一模一样的人，她会变成起码十个这样有着这样相貌的人，那时候他们会伤害你们，还是逃跑吧。”君与眠说完之后走回马车上甩了下鞭子，带着于飞潇潇下了山。
“你现在不动手，那一对夫妇可能会死。”于飞潇潇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来，君与眠坐在前面，却好像没有听见。
“我们一个月之后再上山。”他声音很小，勘灭境的于飞潇潇也是勉强才能听见。在以前的时候听君与眠说话不至于这么吃力，寒冷大概是直接冰冻了他的感官。
他们在山下村庄的一户人家中住了下来，君与眠每天上山打一些妖兽赚钱，顺便带回来肉。这户人家只剩一位老妇人，潇潇身体不好，一直在家陪着老妇人，君与眠负责干活养家，老妇人还一直说自己白得了两个儿子。
看着于飞潇潇和老妇人说笑的样子，君与眠觉得很温暖，却同时也很难过。于飞潇潇看似轻松愉快，实际上身体已经和旁边的老妇人没什么两样。
浑厚的天地之气下是千疮百孔的身体，于飞潇潇不知道到底还能不能挥动香兰剑，最近都不见他把剑挂在身上了。
“我们先去皇城吧。”君与眠这样提议。
“不行，南方一定要去。”于飞潇潇笑着否定了他。
君与眠不爱争辩，就每天去找些灵草之类的给于飞潇潇熬药，倒也是让他面色红润了一些。就是因为于飞潇潇几乎算是倒下了，才能看出君与眠真实的能力。
他现在已经是出海境的修炼者了，为了好好修炼他跟于飞潇潇坦白过自己的体质，他其实是妖兽，一种罕见的妖兽。而实际上他是人所生，只是被种了那妖兽的精血，因此算是半妖半人。
他能够面对映霞境的天心门珑师，用奇异的能量化解，就是因为他本身的体质。他前半生都当自己是妖兽，其实也是在修炼。现在能够修炼人的功法，那些天地之气在把他体内妖兽妖气同化。
他的眼睛是属于那种妖兽的眼睛，这种妖兽能够将能量转化成各种形式。君与眠能背出这世界上几乎所有修炼门派的天地之气运转特点，他的眼睛显现的是他运转的功法，无论对方运用的是什么，他都能想出克制的方法。
经过于飞潇潇探测，在能够修炼人类功法之前，他所有的能量积存已经接近映霞，加上克制功法，就能够和映霞境的珑师对抗。
“你不知道那种妖兽吗？”于飞潇潇问。
出乎意料地是君与眠点了点头，他知道那妖兽是什么，却只字不提那妖兽的名字。
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知道君与眠是半妖，只是没人知道他的能力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那双让人不太舒服的眼睛到底象征的是什么，而即使于飞潇潇和他如此亲近，他还是没有说出来。
“你要勤奋修炼，你肯定是要去修塔学习武斗和修炼，你的体质被封印之后起码要修炼到散光，不然你过不了修塔的最后一关考试。”于飞潇潇叮嘱到。
君与眠听话地点点头，给于飞潇潇递上了今天的晚饭。君与眠做饭很好吃，这点于飞潇潇深有体会，并且他还会做小吃和点心，总是能够成功哄到小孩。
一个月之后，君与眠否决了于飞潇潇跟随的提议，决定独自上山。山上的积雪很厚，不过对于在砺城待过的君与眠来说，这些雪他还能够应付。
木屋还是老样子，只是门口多了呆坐着的孩子。十几个相同样貌的女孩在木屋旁边坐着，姿势几乎一样，呆呆地看着前方。在君与眠出现的时候齐齐地盯向了他。
十几个畸形的孩子目光呆滞，只是盯着他。君与眠也是面无表情，他并不惧怕这让人心麻的目光，也不觉得恶心。无论是嘲讽还是威胁还是恐吓，什么感情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
就算被侮辱，他也没什么感觉，只要侮辱的不是他在乎的人，他甚至可能听不见。
男人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君与眠后一脸焦急地跑过来，抓住了他的肩膀。
“我，我家的孩子、、、”男人看上去惊慌失措，君与眠伸出手拍了拍男人的臂膀表示安慰。而木屋中走出来的女人却不像男人这么惊慌，甚至非常平静地照顾着这些孩子。
“我老婆她不肯听我的，非要养着这些!”
男人的话被女人听见了，那女人看见君与眠立刻把孩子们护在身后，眼神凶狠地盯着君与眠。那些畸形的孩子们在自己的母亲身后，只是盯着前方。
“不许碰我的孩子们!”女人竟然从背后摸出一把刀指着君与眠，那种家用的菜刀，不是很锋利，但是能切肉，能伤人。
“婆娘!你不要做傻事啊!把刀放下!”男人想向前阻止，那女人却连自己的男人都用刀指着，吓得男人腿软不敢前进。
君与眠平静地接近那个女人，女人一直在挥舞着菜刀，面色已经接近疯狂。
其实君与眠真的不是很能理解母爱。在他受尽折磨的时候，母亲就只是帮他上药抱着他哭泣。而现在这个母亲又在拿着刀保护吃掉自己真正孩子的妖兽。
母亲到底是在爱什么呢。
他这么想着接近了那个女人，却被那女人一刀插进了腹中。
“你不要过来，不许碰我的孩子!不允许!”
君与眠捂着血口半跪在了地上，伤口血淋淋的，一下一下的疼。他虽然对疼痛没多么敏感，却不理解别人为什么要伤害他。
“我做错了什么吗？”君与眠抬头问着女人，血液蜿蜒着向前流动，一直流到女人脚下，让女人想起了自己生产时流下的血迹。
“你这个疯子，你要伤害我的孩子，你怎么能伤害我的孩子!”女人歇斯底里地咆哮。“我为了我的孩子离开村庄搬到这里，我一辈子不能再见人，因为我要保护我的孩子!”
“可她们不是你的孩子。”君与眠淡淡地说。“她们不是你的孩子，她们吃掉了你孩子的□□，占据了本来属于她的生命，你的骨肉。她的灵魂不能超生，□□也变成了这个样子，她本来应该是个漂亮的孩子。”
君与眠慢慢站起来，腹部的伤口还在疼，但他想知道原因。想知道有人无缘无故就要加害别人的原因，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爱。
“这是我生下来的孩子!和我血脉相连。我不管她们是不是人，这是我养大的，用奶水养大的孩子啊!”女人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女儿们哭泣，女儿们没有什么感情，只是被抱着，一脸漠然。
那把菜刀掉在地上，沾满了无辜人的血液，散发出腥味。君与眠把它捡起来，那些孩子们瞬间来到了自己母亲的身边，掐住了她的脖子。女人浑身颤抖着不相信眼前的景象，一直在大喊。
“我是你们的娘啊!是娘啊!”
那些孩子掐着女人的脖子看着君与眠，只要君与眠一动手，一定会掐死这个女人。
“她们不会怜悯你，知道你对她们有用处，所以才会在你身边。蝉家子是侵占别人身体的妖兽，本身就不是善良的，从出生开始就不善良，沾着别人的血，嚼着别人的骨头，用着别人的命。”
君与眠举起了刀，女人这时候已经瞳孔突出，她不停地挣扎着。君与眠身后的男人也在喊着，连滚带爬地试图过来阻止君与眠。而君与眠一刀下去斩开了所有女孩的头颅，他动用了天地之气，算是修炼的成果。
只是他不像之前得到婴种报了仇时那样笑，她看着刚才还在挣扎捶打那些女孩的女人抱着女孩们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他取了一个女孩的头颅装在布袋里，走下了山。
没走多长时间，他回过头看着山头。那家人就住在山腰上，这么一望过去，这座山也算是美景。满山都被白雪覆盖，雪很白，仿佛降下的云。
回去之后他把头交给了于飞潇潇，于飞潇潇提取了精血，从头颅脑袋里找到了晶核。于飞潇潇询问那对夫妇的状况，君与眠只是劈柴，第一次无视了于飞潇潇。
“怎么了？”于飞潇潇咳嗽着问他。
看见于飞潇潇虚弱的样子，想着两个人一路走过来的经历，君与眠觉得自己不该隐瞒。他如实告诉了于飞潇潇，那个病弱的男人叹了口气摇摇头。
“无论怎么样，你救她总是对的。这母亲也是个可怜人，你不要真的怪她。”于飞潇潇叹了口气。
可是我觉得不对，君与眠这话没有说出来，正像他回头看了看山头，但终究没有走回那个木屋一样。这次有一些事情，他不想改变。
“有些人是不该活着的。”君与眠说了不太相干的话。“有些人一辈子只想要一条命，都得不到。有些人做了不像人的事，却只是个可怜人。伤害别人，做了错事，还是个可怜人。”
于飞潇潇了愣了一下，这是这么久的时间君与眠第一次反驳他，第一次真的表达自己的观点。
“本来我真的很喜欢潇哥，想成为潇哥你一样的人。”君与眠这一次全部都是用声音和于飞潇潇说的，无形中他有一些地方已经改变了。“但为什么我被伤害了，潇哥你要对我说原谅那个女人呢。”
对于君与眠来说，和他没关系的人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和他有关系的人就要用生命去保护。
“活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需要妥协的。总有做不到的事情，说不清的道理，解不开的心结。”于飞潇潇垂下了眸子。“我们要去怨恨所有伤害我们的人吗？”
“是的，我要成为可以怨恨所有伤害过我的人的那种人。要让我爱的人有倚仗，要让我爱的人无所畏惧，要成为说到就能做到的人。我不想妥协，如果我要妥协的话，我就不回皇城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君与眠一直想不通自己到底要变成什么样的人，而见过那个女人之后，他好像明白了。
“我不想成为潇哥一样的人了，我虽然还不知道我这样的想法到底会形成什么样的人格，但我会知道的。”
你会知道的，于飞潇潇竟然在这个时候笑了起来。你会知道的，总有一天，你会见到一个和你所说一模一样的人，这个人是世间顶天立地的英雄，是我早知道你会崇拜的人。
“我不够好，但你会变得更好的。”于飞潇潇累了，他躺下来闭上了眼睛。“你会变好的。”
君与眠帮于飞潇潇盖好了被子掖好被角，又去帮老妇人铺好了床铺，告诉她他们明天就要走了，抱着老妇人听她哭了好一会儿。
在他们离开之后，那座山的山头塌了下来，村民们都说那个山头早就不稳了，但是那家人拒绝别人拜访，一直没人告诉他们，八成是被埋了。
“月色埋葬迷惘，求生之路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