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顾墨迟立在堂下，并没有马上离开。“我有件事想跟您说。”
从小到大，迫于老爷子的威严，顾墨迟几乎鲜少会用这样的方式跟爷爷正面沟通。顾老爷子眼睛一眯，正襟危定：“你想说什么？”
“我……想取消跟叶染的婚约。”
一瞬间，整个客厅的空气都凝结住了。叶染只觉得一股灼热的火气横窜到脸上，恨不能当即找个地缝钻进去。而此时的顾老爷子，更是错愕不已：“你在胡说什么呢？”
余秋兰见势不妙，赶紧上前道：“墨迟！胡说八道什么呢！”
“妈，爷爷，我是认真的。我知道小染是我的未婚妻，可是现在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找不到那种特别的感觉，所以也是出于对她负责的态度。”
“墨迟！”
叶染厉声打断顾墨迟的话：“你别说了。爷爷，这件事都是我不好，是我逼他说的。”
叶染扬起眼睛，极力克制着自己因为尴尬和羞耻而几乎想要落荒而逃的心情。“墨迟这次出去伤了头，很多事都不记得了。这不能怪他。我知道，我们之前私下里说过一些承诺的话。但是因为现在还没有完成学业，于是一直都瞒着家里的长辈。我怕墨迟有压力，所以主动跟他说，我们暂时还是分开来吧。等到他伤好些，想起一些以前的事，再决定……”听了叶染的话，顾老爷子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儿戏。墨迟，我可警告你。你要是喜欢小染，就认认真真跟她在一起。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做长辈的，也要为她的人生大事做主。但是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你不要想着往顾家带。听明白了没有？”
“爷爷，我知道了。”
说完，顾墨迟站起身，往外走去。“墨迟！”
余秋兰想要叫住儿子，可是却又不知道该叫住他说些什么。无奈回过头，只能尴尬地冲叶染苦笑了一下：“小染，你……你别难受，我想墨迟他应该只是因为受伤后的失忆，有些没有安全感。”
“妈。”
叶染摇摇头：“我想，还是算了吧。强扭的瓜，有时候不仅不甜，而且还很酸苦。何必呢……”……“你不会是觉得我这样，让你很为难吧。”
叶染在顶楼的露台上找到了顾墨迟。他双手拉着栏杆，看远处即将落幕的夕阳，在天边染了一层红霜色。“没有。”
叶染走上来，给他拿了一件外套。“妈让我送上来的。”
叶染说，“你身体刚好些，别着凉。咳咳咳。”
顾墨迟看了叶染一眼：“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叶染肺炎之后，一直断断续续的咳嗽。医生跟她说的那些话，就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身上。她还记得妈妈就是这样，一开始是感冒，后来发展成肺炎。肺炎好了，就是断断续续怎么都痊愈不了的咳嗽。再之后，又发烧，又感冒，咳嗽变重，往复循环。见叶染站在那里迟迟未动，顾墨迟从她手里接过外套，主动披在她身上。“叶染，我……以前，喜欢你么？”
顾墨迟的目光丝毫不躲，那是最真实迷惘的体现。面对叶染，没有愧疚，没有纠结，也没有所谓的理所应当。叶染咳得更厉害，脸颊涨得绯红。顾墨迟叹了口气，犹豫着抬手过去，在叶染单薄的肩背上轻轻拍了两下。“要不要紧？”
叶染好不容易喘匀了呼吸，摇摇头：“不。”
“还是去看看大夫吧，肺炎容易坐下病根。”
叶染说，“我是说，你不喜欢我。以前……”她开口轻柔，嗓音沙哑，却唯有这个“不”字，咬准了音律。“那你呢？”
顾墨迟轻舒一口气。“我当然……也不喜欢你啊。”
叶染笑道：“你都不记得了，其实那都是爸妈他们一厢情愿给安排的。我，我其实也觉得，大家太熟了，从小一起长大。那种感情太趋向于亲情，反而没有了心动的感觉。”
“是么……”顾墨迟想了想，点头：“也许吧。”
“好啦，你不要纠结这个了。养好伤我们还要回国外完成学业，总要先把毕业证拿到，才会去想那些恋爱结婚的事。”
叶染说。“小染，我……其实我没有不喜欢你。我只是想不起来以前的事，觉得脑袋空荡荡的。”
顾墨迟说，“如果在这样的状态下接受了你，我反而觉得对你很不公平。所以今天才会当着爷爷的面要求暂时解除婚约。但是，如果之后我把以前的事都想起来了。你……要不你先别谈恋爱？”
叶染：“？？？”
扑哧，叶染忍不住笑出声。“你别笑。”
顾墨迟咬咬牙：“我说认真的，假如……我是说，如果我一直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我们也可以试试像刚认识的人一样去相处。我不知道我以前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可能……也许是你这样的？”
“别挽尊了，像个傻子一样。”
叶染跳起来怼了下他的肩膀：“我们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难道我会因为你现在忘了我，也忘了对我的感觉，就想不来去死么？顾墨迟，你是我弟弟。不管你喜欢谁，将来跟谁在一起，你是我弟弟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那你……不会离开我？”
顾墨迟眼前突然一亮，然而下一秒他又别开脸：“咳咳，我是说，在我恢复记忆之前，你能不能先别跟别人谈恋爱？我怕，万一我是喜欢你的，我以后会受不了的。”
叶染叹了口气，抬起手，轻轻扶了扶顾墨迟眉峰一侧的伤疤。“笨蛋，我答应你。”
叶染笑道，“除非你以后想起来我是谁，并确定你到底对我是什么感觉，否则的话，我就不先不谈恋爱了，还不行么？”
话音刚落，顾墨迟突然一步上前，将叶染一把揽进怀里。突如其来的拥抱把叶染吓了一大跳，她本来就纤瘦矮小，这会儿被顾墨迟大力拎起来，几乎脚不能着地。“墨迟……你……”“别动。”
顾墨迟俯在叶染肩膀上，静静地呼吸着。“我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我总是怀疑，我以前……或许是有点喜欢你的？叶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