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呀!学舍走水了,快来救火呀!”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整个黑夜,浓烟滚滚而起,熟睡中的人都被惊醒,一个个的都帮忙取水救火,吵吵闹闹,手忙脚乱。
自从知道祝英台是女儿身之后,梁山伯便尤其注意自己的行为。祝英台要沐浴,他直接就跑到了书院的桃花亭去了,看着他和祝英台一起栽种的桃花,发着呆。一抬眼,看见冲天的火光从学舍而来,梁山伯飞也似的跑回学舍。
马文才在后山久不见庾亭立来,又见漫天火光心里更是大惊,马不停蹄的跑回去学舍,荆棘树枝划烂了他的衣服,在他的小腿上割出道道血痕。
梁山伯与马文才几乎是同一时间赶到学舍,两人都气喘吁吁的。大火烧亮了半边天,浓烟滚滚,宛如白昼,夜间起北风,火势蔓延的就更快了,稍有不慎就会被火舌燎伤,而庾亭立和祝英台还在大火里,生死未卜。
银心在边上撕心裂肺的哭着,她早已手足无措,只能声嘶力竭的喊着:“快来救救我家公子,我家公子还在里面。”银心方才不过是离开去放取水木桶,回来就看见这熊熊大火,她想着闯进去,被王蕙强拉住了,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王蕙心里一样急,可她知道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火海,不但救不了人,还可能会搭上自己的性命。路广元正带着大伙大家从就近的水缸里取水灭火,争取让火势小些,好进去救人。
一桶又一桶的水,扑在了火上,可这火是点着火油起来的,根本没有那么容易被扑灭。火光照亮了马文才的脸,眸子里亦是冲天的火光,他从路广元手里夺过一桶水,直接浇在了自己的身上,而后冲进火海,路广元拽都拽不住他。于此同时,梁山伯也冒着熊熊烈火,直接冲进了桃源轩。
迷香的药力已经彻底解了,庾亭立紧紧捂着口鼻,烟实在太浓,她忍不住咳嗽着,避着不断落下的火星,她试图往外跑,边上突然倒下来一块燃烧着的木板,拦住了她的去路,小腿疼得厉害,她无助的看着拦路火木,咳嗽了几声,她还不想死。
而此时,马文才踏着火光而来,浑身湿透,半束的发尾还滴着水,他跨过火木,将还在呆愣中的庾亭立一把抱起,护在怀里,直接往外冲。庾亭立不希望马文才冲进来,可她知道他一定会来,她的盖世英雄,总能及时的救她于水火之中。
滚烫的碎石瓦砾落在了马文才身上,他打湿的衣物都被烘干了,火星直接灼伤了他的皮肤,而他忍着痛,紧紧将庾亭立护在怀里,飞奔着。黑色的浓烟迷了他的眼,吸入他的肺,他带着庾亭立冲出了火海。
噼里啪啦的火星落在梁山伯的身上,他也毫不在乎,他不断往里走去,只见祝英台晕死在木桶边上,他喊了几声,祝英台并无回应。
梁山伯脱下自己的外衣,放进边上的大木桶里浸湿,而后用打湿的外衣紧紧裹住祝英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屋里飞溅的火星和滚烫的瓦砾碎渣,都被梁山伯一一挡住,分毫没有伤着祝英台。
一根已经被烧断的房梁带着火焰掉落下来,梁山伯怀里抱着祝英台,躲闪不得,生生被房梁砸中,他身形不稳,单膝跪在了地上,他忍着痛,手上却半分也没有松开。明明放下祝英台,他就可以跑出去了,可他没有,即便是要死,他也要和祝英台死在一起。
看见马文才他们快出来了,路广元急忙提着一桶水走了过去。马文才身上的衣裳早就被烤干,衣摆处已然烧了起来,路广元桶水浇在了火焰上,吱吱冒着声响,烧焦的衣物下皮肉也被烧得通红,起了好多水泡。
马文才将庾亭立放在了空旷的地面上,仔仔细细的看着她,安然无虞,只是脸被熏的漆黑,怪丑的,他笑着替庾亭立擦了擦脸,而后昏了过去。
“马文才!”庾亭立吓坏了,大喊了一声,连忙托住了马文才下坠的身体,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肩膀上,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脉搏。
他们已经出来了,而梁山伯和祝英台还没出来,众人也是着急,荀巨伯从屋里背来一个大厚棉被,披在身上,冲进了熊熊燃烧的桃源轩。
屋里的烟越来越浓,梁山伯被呛得连连咳嗽,头脑发昏,就快要支撑不住时,荀巨伯披着棉被进来了,荀巨伯将奋力将木头搬开,用力举着棉被,护住梁山伯和祝英台,将烈烈火焰暂时挡住。梁山伯用仅余的力气和荀巨伯一起将昏迷不醒的祝英台扛了出去。
梁山伯刚一走出火海,人瞬间就瘫软在地,晕了过去,而那手,还紧紧的揽着祝英台的肩膀,大伙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的手掰开。
火还在烧着,人都已经救了出来。躲在墨竹后头看着热闹的秦京生,无不怨恨他们,那么多的火油都没烧死庾亭立她们,他不甘心。他恨恨的将手打在一旁的枫树上,王蓝田突然出现在他身边,道:“没烧死他们,你很失望吧?”王蓝田一身的汗,灰头土脸的,手上还提着个木桶,显然刚刚去救火了。
“你…你胡说什么?”秦京生矢口否认,目光躲闪的看着王蓝田。
“你也别狡辩了,本大爷可是亲眼看见你放的火,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王蓝田颇有兴致的看着秦京生,继续道,“倒是没看出来,你的胆子这么大。”说罢,走到了人群里。他一直看不起秦京生那唯唯诺诺的马屁精模样,没想到恶从胆边生,秦京生这胆子可真大,敢杀人放火了。不过敌人一致,王蓝田乐得看热闹,肯定不会揭发他的,不过人命这种东西,还是不要搞出来的好。
这一把火下去,桃源轩与凌云轩是彻底没了,大伙都帮着把昏迷的三人挪到了距离最近的向书轩。王兰将围在里头号啕大哭的银心他们打发了出去,屋里就剩四个伤者和王兰。
王兰为他们一一施针号脉,让他们将废气秽物咳出来。也是这一号脉,王兰才知道祝英台是个女子。
“亭立,英台她…”王兰欲言又止。
庾亭立知道她在想什么,英台女子,和梁山伯他们一起养伤,人多眼杂的,容易暴露身份。“兰姑娘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英台现在挪不得太远,没办法下山养病,山上只有我母亲那最清静,我看,还是将英台的事告诉我母亲比较好,你说呢?”
庾亭立点点头道:“那就劳烦兰姑娘了。”
得了庾亭立首肯,王兰便将祝英台是女子的事与师母说了,师母善解人意,立刻就差人将祝英台挪去了她的房间。
日头初升,霞光满天,映红了大半个天,跟昨晚的那场大火一样红。清晨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在窗外树枝上跳动,吵醒了屋内的人。
庾亭立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浑身酸痛,她伸了伸腰,而后将手搭在了马文才的脉搏上。脉搏平稳和煦,已无大碍,看来昨晚给他服的那些药很有效。她又起身走向另一侧,给梁山伯也号了脉,同样的,也很好,只是和马文才一样,还有些火毒外伤。
“亭立你醒了,都在这守了一晚上了,你吃点东西,然后回留柳轩休息一下吧。”王兰从屋外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个一个托盘,上头放着药罐,她将东西放在床边,问道,“梁山伯,马文才他们可还好?”她的身后跟着荀巨伯,手上端着的是早膳。
“嗯,都很好,兰姑娘的药很有效,他们也就还有些火毒没清,过不了多久就该醒了,我想在这守到文才醒来,这样我才放心。”庾亭立纹丝不动,还坐在马文才身边。
王兰知道劝她不动,便将其中一个药罐子递给了庾亭立,道:“这是冰魄益神膏,专门去火毒的,你给马公子身上的伤口处都抹上。”
庾亭立接过药罐子,一打开,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扑鼻而来,她小心翼翼的给马文才上药,一面问道:“兰姑娘,英台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中了迷香,吸入了不少废气,不过好在梁公子及时将她带了出来,还紧紧将她护在怀里,挡住了所有的火毒。她废气早已经排出,只是身子比较虚,睡了一晚上,今早就会醒了,娘亲在照顾她。你不用担心。”王兰边给梁山伯上药边说着。
“那就好。”庾亭立长舒一口气,心中疑窦丛生,是什么人要害她和英台。王蓝田?若他真要害死她们,没必要那么卖力救她们。谷心莲?她昨天很早就下山了,晚上偷溜回来不可能没人发现。“兰姑娘,这迷香的来路你可能看出?”
王兰给梁山伯上完药,就开始帮着荀巨伯涂药,他的胳膊也烧伤了一大片。她轻轻的吹着伤口,慢慢的,一层层涂抹,就像抚摸着易碎的瓷器。她回答道:“是我医舍里的回涎香,专门用来麻醉那些受伤严重的人,昨日晚膳前我清点药物的时候还没有少,今晨来时发现少了一管,不知是何人偷了去。”
“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吗?”
王兰摇了摇头:“没有。”确实,晚膳人多眼杂,容易混水摸鱼,实在无从查起,不过庾亭立是不可能放弃的,这个纵火之人伤害了她最在意的两个人,她一定会将这个人揪出来,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