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老兄，”借房子给他的年轻人看了看奈德正在干的事——抽水机在工作、火炉也在工作、火上的大锅里的水正在沸腾。“你让我有些顾虑，我是说，我不想管你的私事，我也知道，有些人有些奇怪的兴趣，我能理解，每个人都有特别的渴望……啊，我不是说你奇怪，只是……我还是不习惯这种事，除非我连活命都成问题的时候。”
“你今天嗑药了，司特吉？”奈德把一个大桶放到锅旁，开始把开水倒进去。
“什么？，不，不。我只是希望你就算想吃人肉也该在野外……”
“什么？！”
“这铁锅、热水、还有那边的新鲜小孩。”
“……”奈德低头看看，又看了看司特吉，“对，帅哥，奈德叔叔的锅大得很，还有空的位置，而且奈德叔叔一直超爱你的。”
“啊……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呵呵……”司特吉把□□和子弹揣到了兜里，开始往院子外滑脚了。
“嗯哼。”
“对了，这个给你。”
奈德伸手抓到了一个投掷过来的小东西，它闪着银光，上面还带着一种贴身放置过的余温。
“钥匙？”
“我们要出一次远门，伙计。”斯特吉抬了抬手里的背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又不希望回来的时候看到房里到处是辐射蟑螂，所以我决定把这房子的看家权交给你。”
“我就像女佣一样替你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奈德又把钥匙丢回去，“去你的，我才不干呢！”
“想要加价？唔……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有价值的宝物。就在这个镇子和你的垃圾场附近，怎么样？”
“什么？”奈德这次没有把钥匙扔回去。
“知道虎不理漫画吗？核弹掉下来的时候他们刚印出了年鉴样本，有人去印厂废墟里看过，但这份原书一直不见踪影，直到前几天黑市上有消息说有人看到它在几个拾荒者手里，就在不远处，有个大天线的地方，你懂我的意思。”
“这还差不多，你可以滚了。”
门板在司特吉面前重重关上，松动的木片把灰都正在了他的脸上。年轻人歪嘴笑了笑，转身背上行囊，“好吧，比我想象的好。”
“嘿！”几秒钟后门又开了，“带上这个。”
司特吉抬手抓住了一个砸向他脸庞的东西，“这是……零食？好极了，一大包捷特一日游大集锦，和我十六岁时的生日礼物一样！……不过比那个沉多了。”
“现在别吃。这比道别还好。”这回奈德真的把门关掉了，司特吉不像在骗他，他一来就注意到了屋里有很多东西都被搬空了，当然这个和他的屋子本来就接近家徒四壁有关，但带走所有的维修工具？这可是他打算离开的标志了。
司特吉可谓交友不慎，他前几天和一群自称民兵的人混在了一起，一起种点粮食磕点药打死几个人都没关系，但就这么就认为自己就是个英雄？这就是个棘手的问题了，每个英雄的脑门上都写着“很快就会嗝儿屁”呢，他会把自己搞死的。奈德总是让自己尽可能远离那些人。
“再说，虎不理到底是……好在哪里？”奈德可不能直接问这个虎不理是什么，关于这两百年里的事情是他的禁忌，这准会暴露他的记忆出了问题。但这不意味着他就得不到答案，他可以问别人，一个比较羸弱的人，就算这个人开始怀疑他是个合成人，奈德还可以在事情败露之前掐死他——比如这个他刚从苍蝇堆里拖出来的小笨蛋。
“喂，小笨蛋。”奈德在大木桶里面撩，抓住那小鬼的胳膊就摇，手臂上原本沾着的的泥浆和血黏答答沾了他一手，奈德于是骂骂咧咧抓着还沾着血的脑袋压进水里再拎起来，浅褐色的水滴从那小孩浓密的睫毛上经过，露出原本的相貌来。在半年来成天对着一群皮毛溃烂眼珠浑浊、几个脸手生疮满头是疤的土匪的奈德来说，这个小孩简直就是200年前油画里面的小天使一样可爱。瞧瞧这张小脸，还有他身上光滑（相对）的皮肤，白皙的，牛奶般的阳光的反光，还有水光在他健康的腰身上摇曳的样子，啊，这是一堂回放的200年前的摄影课，多么的美妙。
中午的阳光太烈了，太亮了，阳光是骗子，它总是能把某些东西变得看起来梦幻，尤其在屋顶有个洞作为帮手的情况下。
“漂亮小鬼，你该从桶里起来了……唔…！”
那小鬼在奈德架着他从木桶里出来的时候醒来，他浑浑噩噩，目光漂移，眼中布满血丝，晃了晃头，突然对着奈德的脸撞过来，那可能是一记头槌，或者是一个吻。奈德觉得从力度和牙齿的动作来看是后者。奈德下意搂住他的胳膊，在大脑告诉他这感觉很不错之后，他把小孩刨下来扔回水里，捧起他的脸推开眼皮看，果然瞳孔已经放大了，“你磕了多少？小鬼？你嘴里的一日游味道可以熏死一头熊。”
200年前的小天使在水里哆嗦着，目光在水面和墙壁间寻找焦距，翻起皮屑的嘴唇动几下，奈德只能听清他在说冷。
这问题好办。
这小子的完全清新是因为那一桶从炉子上刚拿下的热水，他都差点从桶里跳出来了。那时候他以为自己要被烫死了，而眼前这个人就是凶手。
不过几分钟后，他俩就很和平地坐在木桶里泡热水了。
“我从没……从没……”小孩说，“做过这种……泡澡。”
“那是因为没有人知道热……那是因为你笨。”
“……”小孩沉默了一会，“你是对的。”
“我当然是。”奈德看了旁边的人一眼，小孩面无表情在发呆，便突然朝他泼了一把水，“水凉了，你出去把炉子上的热水拿来。”
“刚才我去过了，这次该你去。”
“是谁害我被迫放弃了我的垃圾场？还亏本租这房子？”奈德抬起腿踢他，“快去，去。”
热水来了，奈德靠在桶边缘舒服地长叹一声，往水里缩了一点，小孩也照做了。
他们同时说：“噢……”
没有辐射风暴的时候，废土看上去有点像雪后的冬天，如果雪是灰色的话。人类亲手毁了自己的世界，辐射在风中肆虐，没有一处不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你站在高处，乍一眼还能看到通往破旧住宅区的小路，还有那些停在路边的汽车、人们。仔细看，一切是静止的，这个世界停止在了200年前核弹落下的一刻，所有的一切都被很好地保留在了时光中，渐渐风化。
奈德在汽车维修站的楼顶放了两张大椅子，又从地板下拿出两瓶啤酒，递了一瓶给那小鬼。
“洗完澡来瓶冰啤酒，没有更好的事了。尽管这不是冰的。”
“我从没听说‘洗澡’这个词，为什么要叫‘洗澡’？”小孩穿着奈德的衣服，靠在椅子里眯着眼接过啤酒，他就是停不了嘴。
“因为这就叫洗澡！”
“噢，这是最伟大的发明。”闭上眼睛，小孩喃喃自语，“以前我当镇长的时候也能有不少好主意……”
“镇长？别逗了。”
“是真的。”
“你几岁？”
“十六……十七了！当镇长那会儿我才十一。”
“除非镇上的平民都是婴儿。”
“不是，也是小孩，镇长是通过选举产生的……还会轮换，我每过一阵子还要竞选。”
“只有孩子？”
“是的，躲在一个避难所里，前门外是成吨的重水残留物，后门外是无数超级变种人。”
“别逗了，你们怎么可能活下来？！”
“因为我是伟大的镇长嘛。”
“你就吹吧。”
和一个扯起来没完的人一边聊天一边喝酒是很容易忘记自己到底喝了多少的。忘了喝了多少了，反正奈德可能对着屋顶上的巨大红火箭雕塑开了几枪，小孩可能站在屋顶上唱着歌对着下面撒尿了，或者他们也有可能接吻了，或者没有。总之，没有成群的怪物被他们惊扰，绝对是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