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他。”楼景深有些了然。
阿贝瞳孔骤缩,沉默片刻:
“是。”
“那我明白你为什么会在这了。”
“你应该试一试,不,你必须试一试...”
“我以为爱情是排他的。”楼景深不解。
“喜欢不一定是爱情,蠢小子。”
“所以...如果我也爱他但不是爱情的那种....”这就是楼景深原本想说的如果了。
“你不行。”
妈的,双标!
“我刚刚说的那两种选择是万一他喜欢上我们中的某个人以后,我们会做的选择。”
楼景深铁青的脸色让阿贝愉快地笑出来:
“你可以选...只是不要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
这人笑的很得体,但威胁人的时候也这模样就有种毒蛇吐信的调调:
“不要试图伤害他,你不会想的。”
“否则你要杀了我?”
“...有点想象力...世上比死更可怕的事情还有很多,杀了你我们老大不得...等等,”
他话音一顿:“你不是想自残挑拨离间吧?”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这辈子不长,但已经见过很多疯子了,阿贝怀疑地看着他——虽然他对唐洺的智商有信心,可他对爱情这玩意儿没信心。
这给他提了个醒。
如果成本和收益成正比,倒不失为一种好办法,楼景深露出沉思的表情,只是唐洺暂时没有展示出任何值得此举的必要。
后悔一下子就揪住了阿贝,他嘴干口苦,心想别是为这小子开启了什么新思路吧,于是吞了口口水,试图挽救:
“我..我开玩笑的。”
“我得想想。”
唐贝像被敲了一榔头,合着方法论胜过感情牌不是?
唐洺疯了喜欢这玩意儿,他严重怀疑楼景深脑子里到底有没有那跟弦儿——以及他非常想把唐洺脑子里那根弦给抽出来。
为避免这小子回头破坏他们正副队长之间的情谊,他强迫自己缓和表情,拉过楼景深坐在餐桌旁,拿出酒、花生米、小凉菜,一副要与他推心置腹,彻夜长谈的模样。
楼景深看他像在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不由怀疑这间屋到底是按着谁家造的?
“来吧,谈谈。”唐贝搞定一切,在楼景深对面坐下。
“谈什么?”
“你想知道的一切。”
唐贝失算了,他要聊天的对象是一个可以完美克制自己好奇心的男人,他没有想知道的。
空气里的安静突然很尴尬。
唐贝自己搬的石头,只得自己砸下去,有些刻意提醒:
“比如我们老大,你对唐洺就没有一点好奇?”
说一点没有是假的,但只是不咸不淡的好奇。
楼景深准备就这么瞅着唐贝,等他自己被自己的急切逼着把往事翻倒出来——
他和唐洺是怎么认识的,其他人是怎么加入小队的,还有唐洺是一个怎样的人...诸如此类的。
他确实如楼景深所料地那么做了。
只是此情此景让人恍惚,唐贝现在的形象意外和一种已经消失的古老职业重合了——媒婆。
而楼景深就仿佛某本烂俗的话本小说里的大家闺秀,在路上被一个傻瓜公子哥看上了,公子哥哭着闹着非他不要,家里就不吝成本地花重金遣媒人牵线。
这种想象让他没忍住笑了一下,唐贝不满了:
“笑什么?你在听吗?”
唐贝现在就差在下巴点颗媒婆痣了,楼景深含笑道:
“听着呢。”
异变前唐贝就听到过唐洺的名字,是c大花了大代价挖过来的少年天才,在人工智能领域已有多项成就。
然后异变就发生了,某天开始,人们用嘴嘶吼两个字:辐射。
辐射源头不清楚,辐射强度不知道,甚至是哪种粒子在高速穿梭也不知道——他们陷入无知的盲域,所有自救和分析都显得徒劳。
当时有太多谣言漫天转,有人说是临省核电站发生了爆炸,有人说是a国发动的隐秘战争,还有传言外星人降临的,环保主义者在呐喊这是地球的重新洗牌....
身边的人突然无缘无故倒下,皮肤莫名出血,甚至有人无故燃烧。
科学家也无能为力,只有猜测,提出一项项并不比民众更高明的猜测,渐渐地,科学信仰开始崩塌。
“我母亲死后,父亲带我迁入地下城,那时候地下城远没有现在的面积,只有简陋的基础设施,萧家统管这里的一切。”
这些楼景深都知道,他就没多说,只说唐洺受父亲所托照顾他,这让楼景深莫名了:
“他是你监护人?”
唐洺深藏不漏啊,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唐贝没好气瞪他:
“放屁,他是我爸的学生。”
老师托学生照顾自己儿子,可以理解,只是按他俩当时的状况这应该叫抱团取暖,说照顾太谦虚了。
唐贝纠正了这种说法:
“是照顾...我当时浑的不像样,父亲死后...就不想活了。”
楼景深瞧着他一脸沉郁,心想都十几年了现在说节哀会不会虚伪,但对面谈话显然被回忆卡住了,他还是礼貌的虚伪了一把:
“你和令尊感情至深,但也请节哀顺便。”
唐贝抬了抬眼皮:“不好。”
楼景深:??
“我和父母关系很糟糕。”
楼景深很体谅:“浪子回头也...”
“回什么头?又不是我的问题。”
唐贝被膈应到了:
“什么年代了别搞那套什么无不是的父母的说辞。”
“.....”那你伤心个什么劲?
唐贝面色阴郁,不耐烦地想岔过自己的事儿:
“你管我干嘛,不想活的理由那么多,我当时就是随便找了一个。”
楼景深做了个悉听尊便的手势,表示自己不问了。
“我知道他在照顾我,当时还没有战队,每个人都必须参加地下城的扩建工作,我当时都想死了,哪里想工作,能活着全亏他...”
说到这楼景深懂了,其实还是差辈,就唐洺这监护人当的实存名亡,亏了。
“后来我逃了,和其他一些人,我们成立了一个‘找死小组’,那时候枪火管制,□□不好找啊,就去找一些废铁皮,铁钉之类的。
但这些死的疼还死的慢,最好的是那种可以一下子就结束的,那时候有好多蠢货偷偷跑到地上找各种强辐射的东西,以为可以死快一点...”
楼景深静静听他说。
唐贝觉得自己努力大发了,这种黑历史都拿出来为唐洺的恋情添砖加瓦,但他们可能都知道,不是楼景深想听,只是他想讲。
“我不知道他找了我半个月。”
当时唐贝已经把自己的物件打磨好,是块厚铁片,边缘磨得十分锐利,应该可以割破血管,再不济吞下去也能肠穿肚烂,虽然过程费事一点,但也能保证死的透透的。
他还没傻到去用辐射物。
可楼景深却问:“你不知道?”
唐贝沉默了。
“你明明就知道。”
他不可能不知道唐洺会找,会心急如焚,会不惜一切代价找他,然后找了整整半个月,找的自己只剩半口气——
不用唐贝说楼景深都能想象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他叹息:
“结果你看到他的那瞬间就不想死了...其实你根本不想死,你只是想找一个平静的,安逸的,不用再挣扎和痛苦的地方呆着,如果活着能找到,就不用了往死了以后找。”
楼景深也见过很多这样的人,他们怕疼,怕饿,怕冷,怕睁眼闭眼的黑暗,也怕睁眼闭眼的亮光。他们竭尽全力地想要让自己舒服一点,但他们的竭尽全力就是什么也不做,或者如当时的唐贝那样,竭尽全力去到一个什么也不用做的地方。
“是啊,看到他的那瞬间突然就不想死了。”
唐贝嗓子发堵,他笑起来,那笑容里的虚弱简直有辱他英武的外貌:
“反倒是他气得要死。”
楼景深笑:“被打了?”
唐贝垂下眼:“他当着我的面把那块铁片吞了下去。”
楼景深倒抽一口气,这得多大心理阴影,他小心打量唐贝的表情:
“真吞了?”
“...含在嘴里,没咽下去,割到舌头了,满嘴的血。”
那以后唐贝就再也不敢寻死觅活了。
“你觉得自己欠他。”楼景深说。
唐贝没有否认,起码没有全部否认:
“不止...还有后来好多事,你还要听吗?”
重点是对面的大爷给了他选的权力?
楼景深感慨自己身不由己,除非他答应这家伙的非分之请,否则都说了这么多,连以前的烂疮都重新挖开给他看了,还能放过他?
“你说吧。”
“...你不想听?”
唐贝没法忽视楼景深表情里太过明显的意思。
“不是,大哥...你听过一句话吗?强扭的瓜不甜。”
唐贝点点头:“不甜也不要紧,人都快饿死了,有瓜就行。”
“....那你就说吧。”楼景深简直哭笑不得了。
这不情不愿的,唐贝反而不想说了,就问:
“你不喜欢他啥?我回头告诉他让他改。”
楼景深笑的十分勉强……觉得唐贝还不如继续讲故事,起码讲完拉到。
“难道你们对他都一见钟情的?”
唐贝露出个恶心的表情:“没,一开始挺讨厌的。”
那楼景深还不至于,他觉得唐洺这人还不错。
“所以你还问我?”
也是...唐贝抓了抓头发,叹气,他完全不适合这种工作。
“那你离开他那吧。”
别啊——这楼景深也不愿意,而且说好的福利待遇怎么说变就变呢?
萧群那已经拒绝了,反复无常是几个意思,唐洺那要怎么解释?说我实在不喜欢你,所以必须搬走了?
多伤人脸面啊?
还有搬去哪?才跟馆里口出狂言,难道就灰溜溜搬回去。
跟面前这位爷住?每天听他念诵往事?其他几位不熟,不好打扰,选来选去就唐洺这最合适。
“那你到底几个意思啊,铁了心要吊着他是吧?”唐贝大声吼他。
楼景深摇摇头:“不是,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八壹中文網
“你知不知道我们执行任务可能会死。”
“...知道。”
“所以!”
唐贝没说下去。
楼景深的眼神突然异乎寻常的冷,他接着他的话茬问:
“所以?”
这是一个多么自私的要求,唐洺都不敢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