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玄凌翻了康贵嫔的牌子。
不是留宿在墨竹院，是凤鸾春恩车将人送到养身堂。
一边，是许久没有承宠的康贵嫔，一边是满怀心事的皇帝，在步伐上，两人总是不能统一。
听竹想借着被翻牌子的机会向玄凌提宜修的事情，可是从进了养身堂，她的身体就不是自己的。
是了，江山都是君王的，更何况是一个女人。
听竹已经有些不能承受，与平时不一样，今天的皇帝，似是有些与众不同。
“皇……皇上”她不想要了，她什么都不想要了，放过她吧！
汗滴打到听竹的身上，在烛火的照耀下，发出暧昧的光芒。
似是到了顶峰，听竹紧闭着眼睛承受着。
欢愉与痛苦交织着。
一切都结束了吗？是不是可以放过我了？
“还好吗？”玄凌玩弄着听竹的发丝，轻声说道。
床单将他们两人连到了一起，仅盖住关键的地方。
“臣妾……不习惯！”
不是不习惯，是不喜欢，不喜欢这样的亲近，这不叫亲近，这叫发泄！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吧，朕……”
“侍寝，本就是臣妾的本分。皇上，臣妾知道您累。”听竹握住玄凌挑弄她发丝的手，低声说道。
“累？是啊，太累了，哪儿都累。你说，朕为什么要这么累，这么多年，得到了什么？”
不断地对自己说，也许只是个误会，可是那簪子是宛宛让陆如意做的，定是知道簪子里面的机关，红麝珠已经够了，何苦再加一层？
“问老天爷吧，也许这是天意。”
耳边响起那日宛宛说过的，是了，既然已经这样，倒不如生下来。
华淳妃这一胎，本就是极为矛盾的，谁能想到，赐的香里已经放了避子药，可偏偏还是怀上了，生产的时候，只能留一个，可却是留下了小的。
原以为是天意，原来都是人为！
听竹伸出双手，帮玄凌轻轻按压着额头。
“这样会不会舒服些？”
“不累吗？”玄凌将听竹的双手捧到手中，轻声说道。
“臣妾的职责便是侍奉君主，为皇家开枝散叶，怎么能喊累，皇上心怀天下，臣妾，理当为君分忧。”听竹说道。
“你啊！”
这又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今天在颐宁宫里看到康贵嫔穿的那身秋香色百福罩衫，是太后的，也是他最喜欢看到的，因为在他已经记事的时候，当时的琳妃娘娘，穿着那件罩衫，抱着他，逛御花园，那是他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
可是现在，那段回忆也要拿来利用吗？
皇家，便只剩下利用了吗？
心中没来由地涌现出一股悲凉。
一切的美好，都有幕后者来导演，只希望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只因为他是皇帝。
“皇上……皇上……若您不是皇帝……”
兰儿啊，朕明白了。朕这辈子，就是沾了做皇帝的光啊。
不过，也就是因为朕是皇帝，所以，天下在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玄凌将听竹揽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朕封你做妃子如何？康妃？”
既然你们需要，那朕就给你们想要的！
“皇上，臣妾无功，怎能受赏？”
谁知听竹还未听完已经从玄凌怀中挣脱出，双手护着胸前跪在玄凌面前。
“你育有朕之第一女，你弟弟亦是朕最看重的，怎么当不起？外面凉，快过来！”玄凌说着便去拉听竹。
“这些，皇上都已经封赏过了，做到今日的位子，臣妾已经很满足了。”听竹往后面挪了挪。
她不要可以吗？
“天底下还有你这么傻的？你看看满宫里，哪个女人不以得到朕的宠爱为荣，哪个不想位分高点儿再高点儿？就连皇后，也是为了不被自己的妹妹压住，才那样进宫！”玄凌凑到听竹面前，轻声说道。
“臣妾不知她人，只知道做人应当有自知之明，臣妾不美，也没有大本事，只会窝在自己的院子里过日子，臣妾无功，臣妾真的是无功的啊。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听竹说道。
“自知之明，安分守己，如果后宫的人都像你这么想，那就好了。朕今天高兴，给你个讨赏的机会，如果你觉得正二品不够，可以自己提，皇后，也可以……”
反正不管是什么位子，都只是个女人而已。
只是个女人而已，看中他的身份，讨好他，得到自己想要的！
“皇上，如果真的可以，请皇上放了娴贵妃吧。”听竹想了许久，才壮起胆子说道。
不管了，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一定要说出来，不说，就什么机会都没有，说了，还有一线生机。
“哈哈……”玄凌笑了出来。
有趣，真比戏文还有趣，又是个会唱戏的！
“娴贵妃是无辜的啊。臣妾什么都不要，只求皇上收回昭阳殿的封宫旨意，都这么多天了，只是每天有人送东西进去，臣妾，臣妾担心啊。”听竹提高了声音，看着玄凌，她已经抛开了恐惧，什么不能直接看着君主，什么大不敬，不管了，只要能达成目的，这算什么！
“如果朕让你换一个呢？”
笑了许久，玄凌才开口继续说道。
“臣妾只要这一个，只要娴贵妃自由。臣妾不是在无理取闹，皇上，您知道，您知道的……”
是的，你知道，在这场闹剧中，娴贵妃是最无辜的，有封赏时，你没有想到，为什么有了罪过，反而要让一个无辜甚至不希望那事发生的人去承担。
“你知道什么！”
“臣妾什么都不知道，臣妾只知道，宫中，对臣妾最好的女人，便是娴贵妃。臣妾初进宫的时候，不懂事，做了许多冲动的事，是娴贵妃告诉臣妾该怎么做。臣妾能平安诞下甜甜，也与娴贵妃有莫大的关系，我们都是母亲，我们的心是相通的。”
“那皇后呢？”
“皇上英明神武，任何事情都逃不过您的眼睛。”听竹抬头，看着玄凌道。
你什么都知道，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进宫？知道我和朱家的关系，所有的一切你都知道，也许在你的眼中，皇后的形象已经没有那么美好，只是你自己在自欺欺人而已。
皇后？我为什么要帮皇后，如果没有皇后，我就不会进宫，就不会扯出这堆糊涂账！我们会是两条不同路上的人，没有任何交集。
昏暗的烛光下，是愤怒，还有悲凉
“李长！”玄凌冲帐外喊道
“奴才在！”
“送康贵嫔回墨竹院！伺候朕梳洗，朕要批折子！”玄凌说道。
“奴才遵旨。”
有人过来将听竹带走，李长小心翼翼地替玄凌梳头，拧毛巾净面。
他可不敢说什么“皇上保重身体”之类的，凭着他伺候皇上十余年的经验来看，皇上这会儿正是在气头上，太后也劝不住的。
一顶青色小轿缓缓停到墨竹院，楚葵与木莲迎出来。
“娘娘，您这是……”楚葵见听竹满脸泪水，又见四名护送的太监未走。忙使眼色给木莲。而她自己则抱着听竹回了墨竹院。
谁知木莲还未行动，染冬已经拿出小荷包，分发至四名太监手中
“有劳几位了。”染冬边发边说道。
四名太监拿了上次抬着轿子按原路折回，木莲在染冬边上不住的念叨
“没见过你这样的，楚葵是让我把他们打发走，给赏，我只想给他们一顿棍子！”木莲说道。
“又犯傻了不是？这是皇上身边的人，都是伺候皇上的，刚刚娘娘那样，要是传出去可不好，给他们那个，就是为了封住他们的嘴巴！”染冬说道。
“封得住吗？”木莲问道。
“要是封不住，到时候你就把他们的舌头割下来！快进去看看娘娘吧，今儿个走的时候我看娘娘就满腹心事，可别是出了什么岔子。”染冬说道。
木莲想想也是，自从昭阳殿封宫后，自家主子就整天魂不守舍的。
“别是……”木莲想到自家主子一直说的要为贵妃求情，难道真的做了！
“别管什么，赶紧进去问问吧。”
不等两人进屋，楚葵已经说出来。
“娘娘，您怎么……怎么就说了！”
“怎么了？”染冬木莲两人说道。
“皇上问我想要什么，我说让皇上收回昭阳殿封宫的旨意。”听竹发丝凌乱，露出的肌肤中，还有刚刚印下的痕迹。
“娘娘，这……这可怎么使得？”
“我顾不了这么多了，这些天，我总想着能去昭阳殿看看，哪怕只看一眼，看看姐姐怎么样？这种日子我真的是受不了了！”听竹说道。
“可是娘娘，您忘了贵妃娘娘说的了吗？不要为她求情，如果您再……”
“大不了就把我们关在一起，这样，最起码还有个照应！我气不过，我成为自己心气儿不够，不能忍，可是这种事儿，怎么能忍？”听竹说道。
“可是如果您也被关起来了，大皇子该如何，福裕帝姬该如何？”染冬说道。
“哎呀先别说这些了，要我说，既然已经这样了，倒不如看看明儿个怎么样？娘娘已经累了一天了，楚葵赶紧让人去烧水，染冬你和我伺候娘娘梳洗。”木莲说道。
听竹想了，如果她们都被关进去了，两个孩子该怎么办？交给别人，真的能放心吗？
可是，她真的错了吗？难道说遇到不平，连说一句情的自由都没有了吗？她说得都是实话，她就是不希望昭阳殿有事！
晚上，本来已经很累的听竹，一晚上没有阖眼。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还好甜甜今日留在了颐宁宫。”第一次，听竹为女儿不在身边感到庆幸。
不对！
想到这里，听竹突然想到，平日甜甜都会去颐宁宫请安的，看了看架子上的那件太后的罩衫，又想到今日饭桌上，太后的一言一行。
“好深的心思！”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明显就是太后想拉拢她了，可笑的是她还傻乎乎地往上凑。
是了，不都是为了娴姐姐没事儿吗？
听竹又想到刚刚染冬说的，还有当日宜修叮嘱的，什么都不做。
“姐姐，你都料到了吗？妹妹错了，不该不听你的话啊。”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不，还不晚，明天她要去接甜甜回来，还有衍安，不能再让他们和太后接触，那个女人，心思太深沉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听竹让人梳洗，又在眼周围盖上厚粉，谁知道刚一出宫，就见李长站在门口。
“李公公。”木莲说道。
“恭喜娘娘，皇上已经下旨，册封娘娘正二品妃，赐号‘康’，奴才特来恭喜康妃娘娘。”
“这……”
“我的娘娘，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恭喜康妃娘娘，贺喜康妃娘娘。”宫人跪了一地。
康妃，侮辱我便给一个封号吗？听竹想道。
“娘娘，这可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过些日子还有册封礼呢。”李长说道。
“册封礼，那……”娴贵妃是不是就能出来了？
“到时候，您可是要去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那儿行礼的啊。”李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