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草席,女眷们所在的廊下。
她们或是官太太,或是有身份地位的乡绅小姐。
其中身份最高的是台州知府武琼的夫人,王夫人。
这位夫人看着三十余岁,保养的十分好,皮肤紧致而雪白,吹弹可破,面容雍容,眼神十分灵动。
她透过草席观看庭院内的情况,笑着对附近的人说道:“我们看热闹的不怕事大。我现在倒是好奇,这位李大才子,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了。”
“是啊。他应该不会一直交白卷,呆着不动吧?嘻嘻。”
“挺有趣的,这是我看到的最有趣的一次诗会了。”
小姐们叽叽喳喳的说着。
反正隔着一道草席阻隔,这里是她们女眷的世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嘻嘻。
在宣布了丁封的诗为第一题第一等之后,诗会继续进行。陈明又出了第二题,水。
丁封开始状态不佳,心中也是好奇李盛会做什么,便干脆随便扒拉了一下。
第二题结果公布的时候,竟然被黄岩县的另外一位才子王宁秀才给夺了去。
第三题是李登司所出,为鹅。
这题让李盛的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但他还是没有动。
丁封还是没有状态,又随便扒拉了一下。又让王宁秀才得了第一等。
但是诗会的规矩,并非是三局两胜。那才子王宁秀才做的两首诗,不如丁封的第一首好,最后这诗会的头筹,便是丁封的了。
面对众人的祝贺,丁封的感觉不太好,眼神频频投向李盛。他有预感,李盛应该是不会连交三次白卷而不动弹的。
与他一样想法的人极多,在场几乎所有人一边祝贺丁封,一边都将眸光投向了李盛。
虽然现场没有聚光灯,但是李盛绝对是眼球收割器。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众人都看热闹,只有赵喜、赵光二人心惊胆裂,这闹不好他们要遗臭万年的。
希望这小子,不要真写什么东西出来。
可怕。
真的是可怕啊。
李盛动了,他笑着拱手对赵喜、陈明、李登司微微一拱手,再对着四周的人一拱手,说道:“今夜状态不佳,一首诗都没做出来,真是献丑了。不过我得了一首好词,想写出来。诸位应该不介意吧?”
众人都没有说话。
赵喜、赵光兄弟很想制止李盛,但也不能制止。这个时候,在这么多的读书人的众目睽睽之下,怎么能制止呢?
赵伯禽很得劲的摇了摇头,兴奋的发抖起来。开始了,开始了。这臭小子终于开始了,他会怎么出招呢?
王渊、吴用也期待了起来。只有钱弘他趁着众人不注意溜了,溜去了茅房。
李盛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滴水研墨。在墨汁化开之后,他轻轻握起了笔,笔走龙蛇写了起来。
众人读书人都想要去围观一下,但没好意思围观。只有丁封、郑伯鸾等人离得近,近水楼台先得月,看见李盛的字一个接着一个的写出来。
他们顿时看的痴了。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李盛笔走龙蛇的写完,又在末尾提上了三个字。
陋室铭。
一张纸写完之后,李盛又铺开了另一张纸张,写下了两句。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李盛还很调皮的画了一个圈,做了一个笑脸。随即他大笑着站起,对赵喜一拱手说道:“多谢钱塘伯邀请在下来参加诗会,真的很尽兴。告辞了。”
说罢了,李盛一点也没有留念,对着王渊、赵伯禽、吴用使了一个眼色,便大步离去。
赵喜、赵光兄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盛离开,而不敢阻拦,屁都不敢放。
而随着李盛离席,众读书人呼啦啦一声,围绕在了他的座位四周,看向案几上的词。
“好词,好词啊。读书人的风骨,跃然而出。”
“这两句残词也不错。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众读书人对于李盛留下来的词,赞不绝口。当然也有不和谐的声音。
“以李盛书生的身份,写出这样的一首词,未免有点不合身份。他并非大儒,往来的恐怕也没什么鸿儒。”
但很快这种不和谐的声音就被唾沫给淹死了。
“你知道什么?这是文学的美妙。庄子说,北冥有鱼不知其几千里也。他是真的看到过吗?稍稍与身份不合了一点,又有什么关系?这是好词,好词啊。而且以这位临海李.....李生的才气,未来定然是一位鸿儒啊。”
那说出不合时宜话的读书人,被众人给喷了个半死,只能低着头灰溜溜的装死。
他又偷偷看向纸的陋室铭,细细欣赏起来。抛开被的不提,这首词真的是好词,好词啊。
我是读书人,我骄傲。
权贵什么的,都是讨伐的对象。读书人在自豪感爆棚的时候,忍不住又鄙视的看了一眼赵喜、赵光兄弟。
尽管这对兄弟平常没怎么做恶事,名声还不错的样子。
赵喜、赵光兄弟的表情好看极了,简直是像吞了发臭的咸鸭蛋一样,他们如坐针毡,汗如雨下。
.........诗会散去。躲在茅房的钱弘,趁着众人不注意也随着人流一起离开了。
厢房,客厅内。
烛火明亮。赵喜、赵光、陈明、李登司各自坐着。陈明、李登司二人手中,都拿着一张白纸,上边有他们自己亲自书写的陋室铭。
真是好词,好词啊。
他们越看越觉得这词,真的是绝妙。读书人的风骨,读书人的傲气,跃然于纸上。
赵喜、赵光就要如坐针毡了。这词当然是好词,他们不否认,他们也是有欣赏水平的。
但是关键是这首词,是在钱塘伯的府上做出来的。
而且还有那两句残词。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这不是表明了,这位李大才子不肯屈从于权贵,也就是钱塘伯吗?
“遗臭万年,遗臭万年啊。”赵喜简直欲哭无泪啊,他平常也没有欺男霸女过,反而有修桥铺路。
怎么就飞来横祸了呢?
这以后儒林笔记之中记载。临海大文宗李盛,在钱塘伯诗会中写下这篇陋室铭,且添油加醋一番。
钱塘伯赵喜,就是遗臭万年的权贵啊。
这就是读书人,这就是读书人啊,真的不能得罪,真的不能得罪。
“伯爷。事情已经发生了,再痛哭流涕也没有意义,关键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啊。”
陈明放下了手中的白纸,忍不住笑着对赵喜说道。
“老大人说的是。你不把事情搞清楚。以这位的才气,以后时不时的在诗词上提起你,那就真的是永无宁日了。”李登司忍住笑,抬起头说道。
真是憋不住。
哈哈哈哈。
赵喜一想也对,连忙朝着赵光一瞪眼,说道:“二弟。你明天备上厚礼,去那钱冲的府上,把这件事情搞清楚。”
赵光欲哭无泪,却不得不答应下来。
哎。怎么这事情最后落在我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