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宇锋的宿舍里,乱哄哄地坐了足有十个人,清一水的男人,一个女人都没有,都是里余初中的老师,趁着没课的功夫,凑到一起来看球。 这可是国足有史以来第一次参加世界杯的比赛,懂球的,不懂球的,都要去凑个热闹,仿佛不参与其中,就是个另类。 李茂本来不想去看,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结果,但架不住几个人前拉后推的,只好硬着头皮过来,找了一个最后排的位置坐下,一边抽着烟,一边听着几个人不知天高地厚地瞎哔哔。 “今天打小组最弱的一个对手,必须拿下,这样小组就大概率能够出线了。”
“起码赢两个球吧。”
“终于看到国足的希望了,以此为契机,不断发展,将来肯定能成为世界一流。”
李茂心说,本来以为是开始,谁他妈料到竟然是巅峰,以后是一代不如一代。但大家都在兴头上,他也不好泼冷水,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老钱,便问道:“老钱是不是跑别的地方看去了?”
许致远哼笑了一声:“老钱这狗日的,这两天班都不好好上,上午我还问他的,他说去赌球了,早晚有一天,他要死在赌博上!”
立马就有人反驳道:“不一定,也有可能死在女人肚皮上。”
老钱的两大爱好,赌博和女人,是个公开的秘密。 李茂对钱留山这个人并没有多少坏印象,也没有好印象,他喜欢什么那都是他个人的事情,只是大家好歹同事一场,自然不希望看到他搞得身败名裂。 但愿这狗日的还能记得当初自己跟他说过的赛果——国足0比2输掉第一场比赛。 赛前大多数人都跟一屋子的发烧友一样,认为国足赢定了,再不济也不至于会输掉。 但比赛的结果并没有改变,所谓踢小组最弱的一个对手,实际上不知道自己才是最弱的那一个。 大家又都愤懑起来,一个个地骂着米老头带队闯进世界杯之后,就不好好工作,只顾着拍广告赚钱,这场战术指挥拉胯得厉害等等。 “你们啊,怎么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去了?”
李茂受不了他们的聒噪:“一场比赛而已,输掉就输掉,天又没塌下来。”
“你懂什么?”
有人随口回击,“这可是关乎国家荣誉的大事……” “当我没说。”
李茂笑嘻嘻地给他一根烟,只要不触及自己的切实利益,这些问题就不值得讨论。 屋子里烟雾缭绕,饶是李茂这个烟枪,也觉得有些气闷,拍拍屁股往外走,任由一帮心有不甘的家伙继续计算国足小组出线的概率。 年年算账,还有什么好算的? 李茂刚走出门口,就接到了钱留山打过来的电话:“老李,在哪儿呢,晚上我请你喝酒。”
钱留山比李茂大了十来岁,以前都是一直喊他小李,这几天也改了口,喊起了老李。 “什么情况?”
李茂问道。 钱留山嘿嘿地大笑起来:“我上次跟我说的比分,我今天压了五千块,结果赢了五千!哈哈,晚上我当然要好好请你吃饭。”
晚上的时候,不仅是李茂,还有学校的几个平时跟钱留山关系不错的同事,都被喊到文明饭庄。 赚了一笔的钱留山今天破天荒地请客吃饭,大家自然是能到的都到了。 酒过三巡,老钱还特意把李茂拉出去抽烟散心。 “你当时跟我说的,我全都记下来了。”
钱留山从兜里摸出一张纸片来,上面写着一些比赛的比分:“第一场说实话我没敢买多,只买了五千,那边的0比2的赔率是1赔2,我花了五千,得了一万,不过这也算是比较难得的啦。”
“你那是什么地方?只有压比分的吗?”
李茂深吸一口烟问道。 钱留山摇摇头:“玩的花样多呢,有一串三的,有一串六的,有单场比分的,有单场胜负的。”
“有什么区别吗?”
李茂没有赌过球,有些疑惑。 钱留山嘿嘿笑道:“那当然不一样了,赔率最小的就是单场胜负,你比如下一轮国足对桑巴军团,肯定输,赔率几乎是1赔1.01,花一万只能赢一百;买对比分的概率就小很多,输2个,跟输4个,输5个的赔率都不一样;串场的话那就更有意思了,连续买对几场的胜负,或者比分,那赚得就更大啦。”
“这样算来,你还是别买了,庄家基本上稳赚不赔的。”
李茂好心劝说着他。 这会儿的钱留山哪里听得进去,但既然是李茂开了口,他还是给了点面子:“你说的没错,庄家是肯定赚的,但他赚不影响我们压对的人赚啊,对了,你说国足第二场起码输4个,那过两天我过去买个0比4的,估计赔率要更大一些。”
李茂哭笑不得,当时他就是忍不住提了一嘴,没想到老钱居然还记录了下来,但好歹这个比分估计也不会发生什么变化,最多让老钱再赚一笔。 “不管怎么说,这东西玩玩就行,千万别陷进去。”
李茂拍拍他的肩膀,“我也是瞎猜的,你知道的,我对球赛,还没有程宇锋懂得多呢,国足那些球员,我都认不全。”
“别谦虚了,你不懂的话,怎么猜得那么准?”
钱留山哪里肯信。 李茂摇摇头:“懂的人就能才对,那庄家还玩个毛线!比赛这东西,偶然性太大了,我随口说对了一场比赛的比分,不等于下一场一样能蒙得到,你反正也赚了一票,见好就收,不是更好?”
“对对对,见好就收!”
钱留山笑嘻嘻地点点头。 李茂看他这架势,猜到让他见好就收估计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事情也已经渐渐脱离了他的预料,或许只有让老钱吃点苦头,他才能有所悔改。 钱留山见他一脸的不高兴,忙说道:“你看,我赢了请你喝酒,输了也不会怪你,你怕什么?”
“我怕个毛线!”
李茂没好气地说道,“你缺胳膊少腿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地下赌球的,有几个是善茬,你少赢点就不玩,还不会有什么,真赢多了,估计也很难全身而退!”
“不会的,不会的,人家那是正规的赌球场所!”
钱留山连忙摆手否认。 李茂叹了口气,知道老钱鬼迷心窍深陷其中,仅凭自己一张嘴,不给他血的教训,他根本不可能回头是岸的。 “你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