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响准备。”
“灯光准备。”
“摄像准备。”
“嗯，可以开始了。”
“您现在收看的是由哥谭电视台正在直播的游戏节目：hold'meorfold'me！”
“我是你们的开场主播，菲利普！”
高昂而富有激情的声音响起，带动起所有观众的情绪。
镜头切换向康蒂，然后是盖洛德。
“大家熟悉的主持人，盖洛德！”
穿着绿西装、打红领带，金头发满脸雀斑的男人扬起主持的标准笑容：“谢谢菲利普，现在让我们认识一下今天的参赛选手！”
他抬手，做出一个邀请镜头的动作。
“首先，欢迎我们的卫冕冠军——马蒂。一位来自纽约斯坦顿岛的人类潜能开发教练。”
他是个黑头发瘦高男人，穿着一身棕色西装。马蒂对着摄像机微笑了一下，看上去对这场比赛心里有数。
“接下来，是今天的挑战者：芭芭拉，一名来自加州萨克拉门托的瑜伽教练兼职星座学家。”
镜头给到一名微胖的金发女人。
主持盖洛德扬起手：“那么菲利普，展示下这次他们争夺的奖品吧——”
奖品，这类电视节目吸人眼球的重要一点，这时候背景音乐和灯光都做足了准备。
可爱的粉裙女郎拉开帷幕，露出奖品台上的东西。
一辆绝美的，1977年产的雪佛兰雪维特！
“那让我们开始吧！”盖洛德示意一旁的粉裙女郎——也就是刚刚镜头介绍过的颁奖女郎康蒂，按下摇题机器的拉杆。
老虎机一般的摇题机器玻璃框中的卷轴刷啦啦滚动起来，伴随着渲染气氛的鼓点音乐，嘎达嘎达一个接一个停在图案上……
“叮。”
“叮。”
“叮。”
ta–da！三个完全不同的图案停在玻璃框内。
但是……
就在第一个玻璃框被敲定时，不管是坐在后台遥控摄像机的工作人员，还是围坐舞台观众席欣赏节目的群众们，通通凝滞住了面上的表情——先是惊诧，疑惑，最后是恐惧。
为什么？
三个图案拼成一张小丑长长的、扭曲带笑的脸，他咧开一口牙齿，就像小丑狂笑版的蒙克的呐喊。
“那他妈是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
“这是啥，节目效果？”
“惊喜吗？它吓到我了……”
人潮的窃窃私语一瞬间汹涌而起，恐惧的种子伴随着极其糟糕的预感迅速生根发芽。
在所有人将目光都汇聚在那小小的方框中时，属于小丑的刺耳、扭曲、骇人的笑声骤然爆发。
那一刻它像是来自四面八方，从演播室的每个角落传进每个人的耳朵，印刻在每个人的脑海中。
所有人的表情在这一刻都化作了一片空白，在一阵阵标志性的疯狂笑声中，惊骇到现场有一刻全员失声。
但假若你还能保持冷静，很快就会发现，那些环绕的无处不在的笑声其实是爆发于一支话筒前。
紧接着发生第二轮惊吓：原本舞台上拿着话筒积极主持着节目的盖洛德——那个穿着一身绿西装，金发带雀斑的普通男人——扯掉自己的伪装，苍白的脸皮和鲜红的嘴巴，大笑着的疯狂面孔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人群发出一阵惊恐的呼喊。
一身标志性的紫色西装，让人意识到他的身份后便不想再看第二眼的疯子扯着话筒线，朝着一众吓傻了的人群鞠躬。
“holditrightthere！”他鬼一般的嗓门喊起来，朝着手里的话筒。简短，语气疯狂，就像手里拿着枪的恐怖分子一样有分量。
随着一声恐吓，从舞台周围跟出好几个手持机/枪、面带动物面具的小丑手下。他们把枪口对准妄图离开的家伙，用子弹上膛的声音简单又冰冷地让所有人在原位噤声。
气氛在刹那间紧绷起来。
“呜呜，不……”
“别，别……”
人群瘫软跌坐，发出小声的呜咽。
与已经心思不在的观众们不同，台上的气氛依旧欢快热烈。舞台中央的小丑挥舞双臂，挤出滑稽的腔调学着主持：“别关掉视频哦，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紧接着对着摄像机主持人般专业的用腔调拉起听众的热情，就像刚刚伪装成盖洛德那样，让人有种分割感的不寒而栗：“但是首先，让我们换一个轻松点的话题。”
后台的录播室内也乱了套，屏幕上正显示着前台小丑的身姿，耳机中实时播放着他的疯言疯语。工作人员在焦灼地踱步，每一块电子屏上现在都是不同机位的小丑秀了，这真的有够吓人的。
“哦我的上帝啊，我来切换信号！”
“等等，什么都别做，我们先…”尾音轻了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在紧张兮兮地凝视着屏幕。
“……看看情况。”
僵在舞台上的开场主播菲利普手里也握着一支话筒，他顶着额头的冷汗。观众被持枪人紧紧逼回，惊慌失措的人们个个忍不住呼号流泪。
他似乎想要帮上点忙，也可能是下意识举动：“请保持冷静……保持冷静，呃，然后……”
“flipoff,flip！”
小丑可怕的脸转向这边，他甩出一张扑克，简直就像掷刀子一般削掉了菲利普的假发。吓得他栽倒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身体缩成一团，动作完全不像个成年男人，再也不敢有所动静。
他转过身，面对着镜头与观众们，伸手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了一柄手/枪：“我们现在要玩的游戏——拉动拉杆，转动轮/盘，回答问题。”
“回答正确，你能活命，回答错误……”
鲜红的微笑在苍白的面颊上勾起。
他咧开嘴，以一个夸张的弧度，枪口举起，抵住自己脑袋。
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挤出，像是翻动着的沸水里煮着什么活物，在滚水的泡泡里挣扎惨叫的声音。
“第一个上场的是我们的冠军先生马蒂，请拉下操纵杆吧——”
小丑大步流星，手中枪口正对着那个穿棕色西装的人类潜能激发教练，男人已经紧张地难以保持正常的呼吸频率。
“好…好的，相信自己能行的，相信自己。那就开始吧。”他控制不住自言自语，用小声嘟囔来激励自己。保持冷静，马蒂，你可以，你得试图赢下这场疯子举办的比赛。
他颤抖的手扶上拉杆，手心的汗让金属杆变得温热起来。
“刷啦啦——”
摇题机器开始滚动，现在它是名副其实的老虎机了，题目押着的是他那条瑟瑟发抖的小命。
“咔。”
[高能粒子物理]
“咔。”
[十七世纪法国文学]
“咔。”
[拿破仑时期北美历史]
清脆的响声代表着尘埃落定，他的表情像柏油马路一样凝固板结起来，唰得额头冷汗落下。
“怎么回事……”那声音颤抖。
“原来的题目不是应该关于……棒球和歌词……还有怀旧电影的吗？”
紫色的眼珠战栗起来，面对那三个小小题目，马蒂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他也半点不想回头，面对小丑手里黑洞洞的枪口。
他咽下口水，那一刻几乎说不出话的干渴。
小丑给自己找了个好角度，把脸放给摄像头，他浑浊的绿色眼睛和猩红的嘴巴咄咄逼人，夸张的表情满是看好戏一般的期待：“来吧，马蒂，选择一个题类吧！”
操控节目的录播室依旧混乱，廖廖几位管控设备的工作人员挤在操作台前。
“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所有设备都监控着，那是徒劳的！我们只要彻底切断电源就可以了！”
调试多次无果的卡萝摘掉头上的耳机，焦头烂额地对着她的上司。
“快切断它吧！”
“不要。”
她惊讶的表情就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不要’？！那是什么意思？”
一身西装的中年男人面上毫无波澜，沉稳地像阿卡姆小丑单人监狱的特配狱警。
“你是真的没大脑吗，卡萝？不然你有别的办法提高我们的收视率？”
“可是……那些在直播现场的人都可能会死，我们不能……”
他惊诧地瞪眼，指着她的鼻子：“那些在摄影棚里的人我们只能放弃了！”
“小丑或许会把那些人都剁碎了装进小盒子里喂狗，但这可不关我的事——”
“我们可是在上面的广播室里呢，被劫的是摄影棚，难道你有办法能救下他们吗？我们又不是蝙蝠侠。”
“保持同步直播，这样他看到了就能来救人啦，这毫无疑问，我们得这么做。”
卡萝呆呆地把视线转回到屏幕上，重新带上了耳机。
小丑正在一步步接近马蒂，那个倒霉鬼。
“哦，马蒂，我真是万分抱歉。”
“正确答案是，分子平均密度系数的平方根乘以逆径向熵质量。”
他突然后撤一步，拉开自己的衣摆——
“那意味着你得死了！”
哥谭街上的一间普通杂货铺内，店里的电视正在放着这个节目，来往的人群有停下来靠着柜台开瓶汽水看上两眼的。
“他要杀掉那个倒霉家伙了。”有人感叹了一句。
马蒂听不见这句小感言，但他明显知道自己的头顶正悬着的死神镰刀正在明确地宣告这再明显不过的事情。
“不！不！别杀我，别杀我！”
他疯狂后退，发抖的双腿此刻却软的一塌糊涂，值得抬起颤抖的双臂试图阻挡对面的疯子。
“哈哈哈，哈哈哈！”
小丑开心地大笑起来，他甩出一张卡片，就像之前对菲利普的那样，那张扑克一般的东西“唰”一下打中了马蒂的头，吓得他几乎两眼一反要昏死过去。
“只是……只是一张普通的……纸牌？”
他依旧在拍手叫好：“哈哈哈哈，你出局了，马蒂！”
面对观众席的提示板此刻亮起，示意大家鼓掌。枪口下瑟瑟发抖的人群发出一阵僵硬的热烈掌声。
“现在，所有人都给我保持安静！”
小丑一声令下，整个摄影棚鸦雀无声。
“好了，刚才的那个只能算是热身运动，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转身向第二位选手，一脸期待地挤着自己脸上的褶子：“轮到你啦，芭芭拉，你可不会像马蒂那样简单的全身而退哦，快转动轮/盘吧！”
金发女人芭芭拉已经哭得满脸泪痕，她握住那根拉杆，几乎是用自己身体的重量才得以拉动它。
“拜托，我只是一个瑜伽教练，我还不想死啊……”她紧闭着眼，仿佛不想看到结果，颤抖的嘴唇发出无助的呼喊。
“刷啦啦——”
“咔。”
[高等微积分推导]
“咔。”
[中世纪中南半岛料理]
“咔。”
[水栖软体动物的繁殖习性]
女人掩面无助地倒在摇题机前：“有时候我真希望我没被生在这个世界上……”
摄影棚中的绝望似乎半点没惊扰到后方的录播室。
一通通忙碌的电话。
“卡萝！这可是电视台的经理打来的，他们很喜欢这个节目，收视率已经涨到顶峰！他们要求我们继续播下去！”
拿着手机的男人正兴奋地和那头的人聊得热火朝天，卡萝只好喊了他好多次。
“什么事？”
“我看到哥谭警署的人已经包围在外面了，他们正在接近摄影棚。”
“拦住他们，尽可能不要让他们进来。”
“可是……”
你疯了？你疯了？
“还不快按我说的去做，你这蠢货！”
“经理还说他们想见点血腥的呢……”
小丑叹了口气。
“唉，芭芭拉，我恐怕大象不是软体动物，它们也不会无性繁殖。”
被他搭着肩膀的金发女人瑟缩着掩面哭泣，除了惊慌的哀求已经不会说出别的什么了。
小丑对着面前的摄像头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夹着枪揽着女人的手没有放开，另一只手拿起了自己胸口处的强酸胸针花。
“看来你是不得不来嗅一下我这朵开心花的芬芳了——”
隔着屏幕，酒馆的电视前聚了一圈人，他们都紧紧关注着上面的动向。
“这次他是要动真格的了！”
“看，那朵花里射出酸性液体了！”
“不会吧……”
“真那么做了。”
他一只手提着女人的脑袋，强迫她的脸面对着危险的胸针，然后揪着她的头发，将那强酸喷到她原本年轻貌美的脸上。
“啊啊啊啊——”
女人失声尖叫，而在她松开被小丑放开钳制捂住脸的手掌时，发现自己的皮肤依旧完好。
“只……只是生姜水？
提示板翻动，观众们掌声不断。与此同时，恭喜最终赢家诞生的背景小曲响起。
“谢谢你的参与，芭芭拉，让我们把热烈的掌声送给两位选手！”
小丑振臂高呼，就像一个合格的主持人那样活跃着。他捞起麦克风，提到嘴角大笑着，他的标志性笑声响彻录音棚。
他踱步到奖品台上，靠在那辆1977版雪维特旁边。
“但是在我们继续之前，女士们先生们，我有一个重要消息要宣布——”
他猛然要求摄像机拉进自己，用整张脸填满整个镜头：“这是来自于这个节目制片人的消息！”
录播室内，男人被那张近在咫尺的小丑苍白的面孔骇得跌坐在地。
“什么？他说什么？”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了这个屋子的角落里一个陌生的东西。
“这……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他冲过去一把抓住它，才发现那是一个隐藏式摄像头。
很快他就在屏幕上看到了这间小房子里的画面，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听到了他熟悉的声音。
“停下来，快让它停下来！”
他们开始疯狂地操作机器，或者试图断电，但那都是徒劳的。
“我明明已经把它完全关闭了……”
小丑将刚刚后台的录音播放出来，那些声音通过这场直播，传到了哥谭各处。
小丑渗人地笑起来，他似乎在欣赏着在座各位惊恐的表情，可不逊色他刚刚登场那会儿。他的笑容越来越大，仿佛能穿透摄像机，看到屏幕后面的千万观众。
“所以观众朋友们，你们说，谁才是真正的丧心病狂啊？”
“带来这个小小恶作剧的我？”
“纵容这一切的网站制片人和高层？”
“还是——你们这些无所顾忌地在屏幕前隔岸观火的观众朋友们？”
“啪”的一声，这条节目的线路被迅速切断，骤然黑下去的屏幕，瞬间坠入黑夜的房间——不管用什么渠道，你都无法再找寻到它的影子。
在事发地的那条街区，摄影棚与录音室所在的建筑整栋断电，刹那间漆黑无比的现场让刚刚走向高潮的节目一下子被黑暗扫兴。
“gcpd!don'tmove!”
配着夜视镜的特警瞬间冲进房间，就像出膛的子弹那般突然，又快又准地制伏了持枪的恐怖分子们。
而小丑？就算突如其来的黑暗夺取了视线，他和在场部分观众依旧认得出自天花板落下的那个怪物一般的黑影。
那是蝙蝠侠。
“哈哈哈哈哈，蝙蝠侠！你也来了？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嘘，你别说话，让我来猜猜——”
“咚！”
黑暗中精准的一拳，蝙蝠手套包裹着的铁拳结结实实撞在小丑的脸颊上。假若他这时候恰巧把舌头放在了牙齿中间，这力气足够夹断他的舌头。
“哈哈哈，哈……这件案子的定性是，伪造成恐怖事件的恶作剧节目——我的罪名是什么？假扮娱乐节目主持人！”
他举起手/枪：“我管它叫……小丑的温柔。”
蝙蝠侠动作利落地打落他手中的枪，闪开他的反击，尽可能快的将小丑制伏，整个人绑的结结实实，再一步步收缴他身上携带的危险物品。
“嘿，这不公平！怎么这一次我连一个人都没伤到，你还拿之前那套谨慎对付我？”
小丑嘻嘻哈哈的完全不像挨了重重一拳，现在几颗牙齿松动，鼻血留到嘴里的家伙。
他在黑暗中还能找到蝙蝠侠的方向，在他帮助警方制伏所有暴徒，收缴全部枪支之前，被提着一同行动的五花大绑小丑就一直在他耳边疯言疯语。
“你了解我，小蝙蝠，我还没做过什么大事呢！你很清楚是吗？”
黑暗中现场的秩序变得难以调动，但好在瞎了眼的歹徒们很快就被警方控制。下一刻电力恢复，一部分警方去解决被小丑破坏的直播设备——这东西只有彻底断电才能停下——一片狼藉的录音棚中，警察们梳理着现场秩序。
“你瞧，我做过最过分的事情是什么？哦拜托，就是玩玩炸弹，让你跑来跑去差一点就累死啦！”他的声音时而尖锐时而沙哑，扭曲不定像个怪物。
“结果第二天你不还是活蹦乱跳的跑出门了？哈哈哈哈，这个笑话好笑吗？”
蝙蝠侠不会把他交给任何其他人看管，于是在送他进阿卡姆之前，他只能亲自拎着。小丑的笑容充满着恶意，他的那个刻意恶心自己的笑话让布鲁斯在心里暗暗咬牙。
为什么不干脆一针催眠剂让他彻底闭嘴？如他所言，今天越狱什么也没干的小丑甚至刚刚通过大屏幕宣扬了一下自己的光辉恶人形象，蝙蝠侠会让那一小部分被蒙蔽双眼的小丑拥护者抓到机会起诉他不讲人权吗？
不过他狠狠打出去的那一拳就已经被观众们看见了。
“但是他太聪明了，能让我把他忘记！他狡猾的像只兔子，弱小，但跑的快，总是很会躲。”
他说这话时，蝙蝠侠连呼吸频率都没有发生变化，就仿佛压根没听见内容。
“你领到身边的小鸟也飞走了，唉，小丑叔叔想念它…”
他的呼吸声逐渐加重加沉，喉咙里卡着血似的，让蝙蝠侠不得不去看他，小丑苍白的脸上纵着几道血痕，皱着五官却在疯癫的发笑。
“今天你看到了，哥谭是什么样子。哈哈哈，多有趣！我可什么都没做，只是把它做成一段短片节目，放给你看而已。”
“哈哈哈！”
他撇了撇嘴，似乎不满意蝙蝠侠无动于衷的反应。可手脚都被绑得死紧，他只能像条鱼一样移动。
“看看吧。”
那是一个猩红的微笑：“你又改变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