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急诊科。
黎欣桐揉了揉直跳的眼角,神色疲惫。
“喝点咖啡提提神吧。”做了好几台手术的楚研走过来,她比黎欣桐还累。今晚送来的第一个人是受伤的警察,然后就和中了魔咒一般,今晚的病患中有一半都是意外受伤的。
伤势或轻或重,光是在问诊室做的清创手术就数不清了。
“谢谢。”黎欣桐接过咖啡,刚喝一口,孟清清急匆匆跑了过来。
“楚医生,欣桐姐,刚来了一个从火灾现场送来的病患……”
孟清清话还没说完,楚研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完,纸杯扔进垃圾桶匆匆就往外跑。黎欣桐短暂失神一秒,回过神来压着心底的恐惧,手抖着把一整杯咖啡扔垃圾桶里,还弄脏了手。
心跳加速,跳得有些让人心慌烦躁。
扑通扑通一声声,仿佛催命似的,每一声都敲打在她敏感的神经上。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病了,心脏问题,还是神经问题。
只觉得天塌地陷一样,脚下是万丈深渊,随时要将她彻底吞噬;眼前是无边无际的海,怎么游都上不了岸。
又好像她变成了搁浅的鲸鱼,难受到无法呼吸。
“欣桐姐?”
“没事,我去你洗手,你先跟上去帮忙。”黎欣桐冷不丁被孟清清这么一拉胳膊,才从黑暗中回过神来。
她当即起了一身白毛汗,用力深呼吸保持镇定,找了个借口把孟清清支开,一边跑过去洗手,一边快速给张彦平打电话。
电话打通了但是始终无人接听,qq和微信也是没有任何回复。
她心顿时一沉,消防队的作息制度十分严格,这个时间张彦平如果不是在床上睡觉,就说明他出警了。否则她打电话,睡眠中被吵醒的张彦平肯定会接电话。
黎欣桐打了几次电话对方都没接,正着急就看到孟清清打电话过来。这是催她马上回去,黎欣桐急得用力跺跺脚,拼命忍着泪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这才匆匆洗手跑回工作岗位上。
“病患什么情况?”黎欣桐赶到清创室的时候情绪还不稳,声音有些抖。
楚研刚给病患做完查体,抬头看了黎欣桐一眼:“刀伤,伤口要做清创手术缝合。我先调麻醉剂,你清洗伤口。”
黎欣桐被她这一看,彻底冷静下来。随后她就发现孟清戴着口罩和无菌手套,穿着防护服拿着剃须刀,神色古怪,额头上还冒着大颗大颗汗珠。
“楚医生要我把病患创面附近的毛发剃除,我……我……”孟清清的声音都是抖的。
“要不我自己来?”病患精神状态不错,只是身上和脸上有点黑。从火灾现场出来的人,就没有不黑的,沾染的都是大量物体燃烧后产生的黑灰。
他看孟清清都快急哭了,有点不知所措。
黎欣桐发现病患不是张彦平,再加上恢复了冷静,这会儿也发现孟清清不对劲儿了。她大步走过来,快速穿上防护服,戴口罩和无菌手套:“这次我来,你看着我怎么做的,下次你要试着配合医生,自己动手。”
“嗯嗯。”孟清清点头如捣蒜。
黎欣桐把剃须刀接过来,看了一眼病患的创口,已经被无菌敷料掩盖住了创面。该患者腿毛比较旺盛,需要先剃除毛发,再清洗创面周围的皮肤。
她快速又安全地把毛发剔除干净,之后用肥皂水清洗一遍,再用蒸馏水清洗一遍,这才把无菌敷料取了下来。
“创口清洗,先用生理盐水简单冲洗,再用1%双氧水冲洗,然后用生理盐水大量反复冲洗。”黎欣桐一边熟练地操作,一边教导孟清清,“这些知识都是你会的,进急诊科的护士都有2年以上的临床护理工作经验,掌握病危症患者的监护技术及急救护理操作技术,熟悉各种抢救仪器的原理、性能、作用、正确的操作方法,使用后的消毒、保养……”
“我观察了你一晚上,发现你操作仪器挺熟练,专业知识也很扎实,只是处理外伤的时候就开始找借口躲避?”
“怎么个情况?”
孟清清咬着下唇,小声回答:“之前在外科诊室上班时候,留下了心理阴影。我,我会努力克服。”
“回头再说。”黎欣桐没再追问下去。
创面清洗之后,需要进行皮肤消毒,一般用碘仿,对皮肤刺激性小。
处理好伤口后,黎欣桐小心地向翻卷手套边缘,戴手套的手不能接触手套的内面,未带手套的手不能接触手套的外面,以防止再次污染。脱完手套,脱防护服后仍要按照洗手六步法正确洗手。
“不要因为时间紧、病情急、工作量大就忽略安全为题,一定要做好基本防护措施,避免在传递器械、整理清创包、清创手术等操作中导致意外受伤。只有先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快更专业地为患者服务。”黎欣桐看楚研给病患打了麻醉,准备缝合伤口的时候,再三强调防护问题。
这是刚来急诊科护士经常忽略的问题,因此需要在工作中不断强化安全防护意识。
平时都是护士长监督检查,不过一忙起来护士长也不能面面俱到,所以就靠大家互相提醒和自我意识。黎欣桐被安排带孟清清,于是在带她的同时,不忘强调,培养她的防护意识。
“我记住了。”孟清清态度十分认真。
说话间,楚研已经给病患缝好了伤口:“一会儿打破伤风针,再开两盒抗生素。伤口要注意清洁和卫生,别沾水保持干燥,不要磕碰到伤口,减少运动。饮食上清淡为主,在伤口缝合后两周内忌辛辣油腻刺激的食物,戒烟戒酒,浓茶咖啡也不要喝,多吃富含蛋白质和维生素的食物促进伤口恢复。”
“如果伤口出现渗血或者缝线裂开的情形,及时到医院处理。伤口疼痛,红肿,有脓液就说明除了感染,有发热、寒颤的情况也及时来医院检查治疗。”
“遵医嘱按时来医院换药。”
楚研做好遗嘱,摘下无菌手套扔进垃圾桶,走出清创室。
“我先带你去打破伤风针,然后再去缴款领抗生素。”黎欣桐让孟清清取来轮椅,扶着病患坐上轮椅,推着他去打针。途中,孟清清递给病患一包湿巾。
“我看你脸上都是灰,火灾挺严重的?”
“要不是消防员即使把我救出来,我今天这条命都交代在里面了。”病患道过谢,抽出一张湿巾简单擦了擦脸。这一擦他还吓了一跳,湿巾彻底变黑了。
平时用湿巾擦鞋都没这么黑,看着简直和蹭了一层锅底灰一样。
“哪里发生的火灾啊?你被送来的时候火扑灭了吗?消防员有受伤的吗?”黎欣桐下意识抓紧了轮椅的把手。
“我们厂着火了,有人恶意纵火。”
“我离开的时候,火还挺大,不过听消防员谈话,好像是控制住了。”
“消防员有没有受伤的我不知道,他们把我救出来的时候,救我的那个队长继续深入火海,搜寻另一名被困的人。”
“要我说就不该去救!看我这伤,就是那小兔崽子干的,火也是他放的!”
“这种危害人类的危险份子,救了干什么,烧死活该!”
病患越说越气愤,眼看就刹不住车。
“消防员的职责是将被困在火场中的人安全救出,抓捕罪犯是警察的事。这么大的火,警察应该去了现场吧?”黎欣桐因为担心张彦平安全问题,没少追问出火警的事。
再加上网络发达,她又没少搜索消防知识,所以多少了解一些情况。
火已经控制住,也就说明没有多大危险了。
也正因为如此,黎欣桐才能平静地和病患聊着火场的事,甚至还能安抚病患的情绪,就事论事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