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掉下去的时候，奥的心情出乎意料地平静。
甚至有一种‘我就知道’的感觉浮现。
麻了。
他提着刘丧，眯着眼在倾泻的泥沙里分辨出两侧的岩壁，屈腿侧蹬，几下就卸了刚刚被裹挟往下坠的力道，再往下落的时候就基本上调整好了姿势，最后以冲击力最小的落地翻滚，基本无大碍。
“刘丧？”奥把刘丧放下，刚刚一时情急，姿势几乎就是跟抱小孩一样把人搂在怀里，他个也不低，估计得窝屈的怪难受。
刘丧站稳后，抹了把脸，表情相当复杂：“……没事，我没事。”
好的，他懂。奥于是自觉善解人意地眨了眨眼睛。
被糊了泥沙，又经历了刚刚那一系列的剧烈活动，兜帽早就滑落了，连帽衫又报废一件……他默默地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个小手电筒意思意思打个光。他夜视能力很强，但周围一片漆黑的话还是会被影响到，这时候只要一点光源就够了。
“吴邪就在前面。”刘丧拍了拍身上的泥沙，也掏出手电筒来打亮，同时说道，“先去找他吧。”
奥自然没有异议，在跟着人形声呐身后走了一会儿，就看见前不远的地方吴邪正在着急地挖着什么。
“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没用的。”刘丧听出他挖的那块地方根本就没活物的动静。
“就算他死了，我也会把他带上去。”
吴邪听见刘丧的声音后一顿，但还是拼了命地挖着，奥从刘丧身后探头，想了想，还是把刚刚刘丧没说完的话补全了：“他应该没在下边。”
这时正好吴邪手上用力一扯，拽出来个鼓囊囊的包才发现，其实刚刚他挖了半天的其实就是胖子被甩掉的背包，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可就是长舒的一口气，让刘丧给捕捉到了异样。
这肺喘气的声音怎么跟破风箱似的？刘丧眉头一皱，又下意识地又听了听身后假粽子的呼吸声，还是跟深呼吸似的，每一次吸气呼气都格外绵长，声响也跟普通人的不一样，刘丧也没个参考，只能按着平稳的呼吸分辨他现在状态正常。八壹中文網
倒是吴邪，让他一下子就听出来毛病了。
而这人还试图用声音把胖子引过来。
“你都快死了。”刘丧忍不住说了一句，让奥给听见了，他一愣，看向吴邪那边。
吴邪身形一顿，半响，缓缓转头：“你怎么知道的？”
刘丧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他当然是听见的，“你都快死了，为什么还要下来啊？”
等会儿。奥眼皮子一跳。
吴邪在这不是因为被滩涂的裂缝给卷下来的吗，也没法说他是不是自愿下来的啊。
他刚这么想完，那边吴邪还没吭声，就听见更远些的地方响起了胖子的喊声：“哎——天真！天真——！！”
一听见那声音，吴邪笑了一下，就道：“我告诉你，刘丧。”
奥一挑眉。怎么，要威胁封口了？你是不是还忽略了一个？
然后就听见他说：“——就算你告诉他们，我也不会承认的。”
“至于奥小先生，我想你不会说出去，对吧？”吴邪又一转眼，看向了站在刘丧身后的奥，虽然只相处了一小阵子甚至话都没说几句，但大概是清楚他是个不会多说话的性子，吴邪对他眨了眨眼睛，表情还挺纯良。
“……”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点了点头。
于是吴邪放心地去找胖子了，走了两步又扭过头来，招招手示意他们一起。
刘丧翻了个白眼，而奥拍了他一下，就跟了过去。然而还没走几步，忽然就听见有人在“哎呦，哎呦呦呦呦！”地叫唤着。
走近一看，刚才还嚎的中气十足的胖子正手舞足蹈地在那蹦，手正在裤衩里乱抓，看起来很不好帮忙，吴邪也只能一脸紧张地在旁边盯着。
他搁那又蹦又嚎地努力了好一会儿，终于抓住了什么快巴掌大小的东西狠狠往地上一砸，又跺了几脚，嘴里还骂骂咧咧的，“竟敢咬你胖爷！”
是只虫子，在沿海地区，多半是海蟑螂之类的，看来这伙食不错，长得个挺大。奥默默地想，而那边吴邪就问了句：“小哥呢？”
其实这话奥也想问吴邪，怎么他们三个一起掉下去，中途还分散了。结果吴邪话语刚落没几秒，张起灵就出现了，他视线扫过身上除了泥污外没有什么伤痕出现的奥和刘丧，然后看向吴邪和胖子：“我找到出口了。”
不过这个出口也只是相对的，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攀岩技能点满了的奥也没法保证自己能不能回到地面上，而且他敏锐地察觉到，裂缝好像要开始合拢了。
“跑！”
几个人又开始往张起灵指引的方向狂奔，刘丧的体能是真的弱鸡，奥跑了两步后又抓起他的胳膊，可怜刘丧几次都差点被脚底下凹凸不平的碎石块绊倒，跌跌撞撞地被像扯风筝似的拽着跑。
好家伙，合着这假粽子以前跟他搭档的时候都没拿出多少真本事。刘丧跑得两眼都要发直了。
“还没结束。”等到跑出裂缝的时候，张起灵没有停下脚步，吴邪他们心下都明白，裂缝闭合的时候发出的动静必然会导致上方的石块和沙土松动滑落，这要是被埋里边可不是开玩笑的。
后面的裂缝轰隆一声，猛然闭合，发出的震响几乎让所有人脚下都一踉跄，与此同时，头顶的沙石也倾泻而出——
奥还没来得及试着把刘丧扯过来，就被沙土里的碎石重重地砸中了，瞬间眼前一黑，一直拽着刘丧的手也松了力道，然后就不知道被卷到哪里去了。
……
痛。
好痛。
再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是，红？
他愣愣地看着那片艳色。
是，血？
奥慢慢地眨了几下眼睛，视野中的红色褪去几层，逐渐显露出属于地底的深色，才终于意识回笼。他的小手电跟着一起掉过来了，还很坚强地继续打着光。
刚刚那块石头直接击中了他的额角，差点就要削掉一层皮肉，血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染得视野变成一片血红。
现在血迹已经干涸了，连被剐蹭出来的大片擦伤也都结了血痂，很快就能愈合，只是被凿出的那块伤口一时半会好不了。奥从地上爬起来，摸索着从衣领里扯出一条丝巾，随便擦了擦几乎干涸了的血迹后就暂时把它当做头巾遮住伤口，周边的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草药的独特香味。
除了头部以外，其他倒是没什么大碍。
他拾起手电筒的时候，又默默地掐了自己的痛觉系统，顿时就感觉懵懵的脑瓜子清明了点，就是耳朵里还有点嗡嗡作响，不过不怎么碍事。
这里的环境对他来说尚且还算可接受范围内的阴冷和潮湿，奥环绕四周，发现是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甬道，墙根已经长满苔藓，还时不时地爬出来几只海蟑螂。那些黑灰色的甲壳动物一团一团的聚在一起，在他身体一两米远的地方自发地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又因为奥起身的动作缩小了范围，但仍是没有靠的太近。
而在几片留下了血迹的地方，海蟑螂几乎一层叠一层地扎着堆。
奥自动忽视了这些小家伙，抬眼看向更远的甬道深处。
那里立着一尊石像，脸长得跟个鸟似的，还穿个烂围裙，有点眼熟啊……奥摸了摸下巴，打量几眼石像，也不知道要是它知道他怎么想的后会不会气活过来掐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