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骏从小就知道自己命苦,出生在一个哥哥都已经成婚的家庭里,他是个拖累。
民间规矩,财产诸子均分,也就是说一份家财,如果不想它被分薄的话,最好少生几个儿子。
对于有十几亩地,在同村里算得上殷实,又远远没有达到地主这样程度的汪家来说。
他们已经有了能顶门立户的长子,老实肯干的二子,还有聪明的三子,这已经够了。
老夫妻原本都要享福了,谁知道汪大娘老蚌生珠,还生了个幼子出来。
这可就尴尬了,前头三个儿子有感情又都有力气,能养活自己,不会对家产的分配有太多意见。
可是这个幼子就碍眼了,不仅要分家产,可以预见的,接下来几十年这个家庭都要白养着他!
吃白食还要分土地的家伙。
这就是三个哥哥对汪骏,不,这时候叫汪小狗的孩子唯一的印象。
已经逐渐老迈,失去家中权力的老夫妻往往不能抵抗长大成人的孩子,只能任由汪小狗挨饿,挨骂。
毕竟他们已经老了,还是要孩子们养老的,而小狗……毕竟太小了,自己活不了那么久去等他养老。
“你要是个女孩就好了”汪小狗年幼的记忆里,老母亲时常摸着自己的脸,哀戚的道。
“为什么要做个女孩”
汪大娘没有说。
是啊,为什么希望幼子是个女孩呢?
因为女孩能得彩礼,不会跟哥哥们抢财产,加上小狗从小显露出来的漂亮五官,说不定彩礼能有十两银子呢!
这样有用的妹妹,自然不会有拳头吃,必定会得到兄长对幼妹的疼爱的。
可惜,他是个男孩!
“可惜了,是个带把的,不然送到楼子里去,说不定几年后汴京城的行首就是他了”
捏着小狗下巴细细打量后,人牙子摇了摇头,说出来的话让长兄手里的锄头捏的更紧了。
“呸,没用的东西,长了个把干什么”
这是憨厚的二兄,微微摇了摇头,有些恨棍不成蚌。
“爹娘去了,丧葬我们都出了力,只有他一点用都没有,还要分他钱,想想就晦气”
这是村里最聪明的三兄,算账算的最精明了。
人牙子呵呵一笑,脸上皱皱巴巴的纹路形成一朵大菊花,她摇了摇帕子,一股浓艳的香风扑面而来。
“谁说男孩张的漂亮就卖不上价了,我有两个去路,这个孩子起码能卖三两半银子”
“快说,卖去哪有这么多钱”
人牙子道“一条嘛,就是送到相公馆子里去,凭他相貌也能挣个前程出来”
不等他说完,三兄头摇的像波浪鼓,浑浑噩噩的小狗不禁生出一点微小的期盼。
暗自决定,如果自己能够留下来,一定要勤快,大嫂叫他洗衣服再也不耍脾气多洗半刻钟了。
下一秒,“汪家人去卖屁股,这样乡里面的人知道了,我们汪家的名声就臭了”
其他两个兄长也不禁点头,唯有人牙子眼含嘲笑,嘴角讥讽的弧度翘的老高
爹娘头七都没过,就要把幼弟卖掉,这样的人家早就名声坏的不能再坏了,亏他们好意思。
小狗几乎以为是错眼。
她一拍手,重道“诸位好心不忍弟弟受苦,那我还有一条路,去宫里当太监”
“太监,这是不是要……”三兄比了个手势,腿一夹浑身打了个激灵。
人牙子点了点头,突然小狗奋力挣扎起来,想要逃出屋子。
他知道太监是什么,以前村里搬来个老太监,每天臭臭的,村里人看见他就指指点点。
说“没有根的人,下了地狱都要投一世畜生道”
一阵剧痛从小狗头上弥漫开来,瞬间他就失去了清醒的意识。
模糊之间他好像听见了几句话。
“哎呦,打破了……不值钱”
“八……银”
“呸,……”
“五两成交”
原来自己能值五两银子呢,躺在昏暗的床上,被改名为汪骏的人神思不属。
周围全部都是痛苦的哀叫,一声声催人命,确实要命的,命根子不愧是命根子不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
被刀去了势的小男孩们,十个里有三个要死在伤口长不拢上,要知道那处本来就是肮脏地。
常有刀口一直流血最后活活死掉的,管这里的太监也不过道一句“命不好”
剩下的七个里还有两个是尿口长的不齐,要知道太监是残缺的东西,要是那处伤口长的时候没长好,尿尿就憋不住。
哪个主子会要一个憋不住尿的奴才伺候呢,所以这一类虽然活了下来没多久也得被赶出去。
汪骏这会儿命倒是好的,平平安安的出来成了宫里的小太监。
回想以往,已经成了皇宫中人人口中汪爷爷的汪骏还是有点惆怅。
“哎,我的命倒是先苦后甜,遇上了娘娘,哥哥们怎么命倒是不好了”
大兄居然是活活流血死的,明明比起自己来,用了上好的伤药的,二兄活了下来尿尿的时候却不太灵活了。
可惜啊,前两个都有了后,三兄命最苦,没有孩子不说,喝一点水就得尿身上。
难怪三嫂忍不住和人跑了,自己也是支持的。
不过自己真的是大方,明明不值那么多钱,每个人都送了五两银子。
赞叹一回自己,汪骏随手从湖边的柳树上折下一枝柳枝,随手搓掉皮,七扭八歪的做成一个底座。
再加上几根柳枝,一个精美的小篮子就出现了。
身后小太监探头探脑,被发现了汕汕一笑“汪中官,快到了时辰了”
“那就回去吧”看了看天色,要给娘娘梳妆了,汪骏柔声回答,小太监低着头抖个不停。
谁不知道,汪中官,延辉宫的刽子手,手底下不知道多少人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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