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们都垂着头，大气不敢出，沈夫人和表小姐亦是如此。
薛茵儿左右为难，不坐，这一屋子人都等着她好尴尬，坐下，凭她说不清道不明的身份，实在是不合适。
沈夫人病还没好利落，捂着嘴轻咳两声，表小姐扶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挺可怜。
眼见如此，薛茵儿心一横，抬脚跨过去坐在沈敬川旁边，反正她大概率拗不过沈爷，不如早拜早完事。
薛茵儿坐在沙发上，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佣人们齐刷刷地低头鞠躬，说拜年的吉祥话，佣人们基本都比薛茵儿大，她坐立难安，感觉自己要折寿了。
幸好只有几句话的事，佣人们说完话，表小姐端出一旁矮桌上托盘，薛茵儿看见上面放着厚厚一摞的红包。
佣人们自动排队，由沈夫人发放，每个人都领到了一封大大的红包，薛茵儿目测一番，沈家佣人的福利待遇是真不错啊。
纵使沈爷还在场，佣人们手握红包满足之情溢于言表，气氛轻松许多，大家脸上都带着笑。
“行了，该回家的回家吧。”沈敬川懒得说话，如今拜年只是走个过场，早没有那么多规矩了。
如果他奶奶没有生病，佣人们要排队单独拜年，她老人家会一个一个地发红包。
佣人们松口气，开开心心地离开，那边薛茵儿也松口气，终于结束了。
沈敬川听到那声叹息，感到有些好笑，“你紧张什么，又没让你拜年说吉祥话。”
薛茵儿摆摆手，心累地说，“跟我们普通人过年不一样。”
“夸张，”沈敬川站起身，伸手扶着奶奶起来，回头对薛茵儿说，“走吧，接下来就一样了，吃饭。”
薛茵儿高兴地站起来，转到另外一边扶着老夫人，三人慢慢向餐厅走去。
老夫人一直笑眯眯的，她盯着沈敬川，忽然开口问，“你是哪家的小子？今年多大了？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自从奶奶生病后，她这样问过沈敬川很多遍，每一遍都会刺痛他的心，现在他却没有这种感觉了。
沈敬川抬眼看向薛茵儿，只见她正在抿嘴偷笑，他想或许是因为她吧，有她在身边陪着他，会淡化所有的仇恨和伤痛。
“我是沈家的小子，过来陪您过年，”沈敬川回答奶奶，瞥了薛茵儿一眼说，“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
“是哪家的？”
“是薛家的。”
“模样怎么样？性情好不好？”
“模样很好，性情不太好，爱发脾气瞪人。”
那边祖孙二人一唱一和，薛茵儿笑不出来了，她瞪着沈爷，警告他不许用这种事开玩笑。
沈敬川露出淡淡的笑意，不知为什么，薛茵儿越瞪他越开心。
餐厅本来是个长方桌，今日特意换了大圆桌，圆桌中央摆了一条用冬瓜雕琢的盘龙，气势昂扬栩栩如生，围绕着盘龙，最里一层是八大盘硬菜，龙虾帝王蟹鲍鱼海参鱼翅等等，中间一圈圆碗，都是各种甜品冷菜，颜色鲜艳煞是好看，外圈是十六盘热菜，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真是好大的排面。
薛茵儿坐下，眼睛一样样看过去，发现这菜色她有一大半都不认识，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餐桌上，沈敬川陪着老夫人胡扯闲聊，薛茵儿不插话，看沈敬川吃什么，她跟着吃什么，很好奇他喜欢的口感味道。
沈敬川发现了，他故意夹起一道凉菜，薛茵儿也跟着夹起来放到嘴中，她嚼了两口猛地僵住，看起来像是肉质鲜美的鱼类，但是入口特别腥，腥到她眼泪要掉下来。
她不好意思吐出来，硬生生地咽下去，开始猛喝松茸汤，想把那股味道压下去。
沈敬川低笑，倾身在她耳边说，“我今年特意嘱咐厨房换了菜单，添了好多舒城特色菜，你吃你爱吃的，别跟着我吃，你吃不惯。”
“我只是想知道沈爷爱吃什么，我有什么不对，我不信您爱吃那鱼肉，还不是故意捉弄人。”薛茵儿为自己打抱不平。
沈敬川又夹起一片放到嘴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咀嚼，品尝完毕后称赞，“很好吃，这餐桌上不会摆我不爱吃的东西。”
薛茵儿震惊，这男人口味真是独特。
听到这话，表小姐惊诧地抬头偷偷瞄了一眼，目光随意一瞟，这桌上有一大半都是沈爷吃不惯的菜，为了做今天这桌年夜饭，沈宅特意聘请了一位来自舒城的厨师。
不会摆他不爱吃的菜，薛小姐喜欢吃的除外，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绝对不会相信沈爷竟然会宠人。
薛茵儿甘拜下风，不再继续跟着沈敬川吃，老老实实吃自己喜欢吃的，她夹起一筷子笋丝放入嘴中，瞬间眼睛一亮，好正宗的舒城菜，外表不是很亮眼，家常味道特别足，让她想起外婆的手艺。
薛茵儿开始向自己熟悉的菜肴进攻，她一年到头都在节食，唯有今天她允许自己放肆放肆再放肆，吃到特别撑才罢休。
一开始薛茵儿还觉得没什么，下午开始渐渐难受，她怕沈爷笑她，寻了个借口下来去花园里散步消食。
沈家花园修剪得很精致，加上新年花匠特意装点过，薛茵儿转了一圈兴致不减，又顺着另外一个方向，向花园更深处走去。
绿植墙被修剪成各种形状，薛茵儿饶有兴趣地挨个辨认，一转弯忽然看见墙角那边有两个人。
她立刻躲在绿植后面，探出头仔细看，围栏里边是表小姐，外边是一个精壮硬朗的年轻男人，表小姐仰头说着什么，年轻男人顺着栏杆缝隙把手伸进来，看动作像是给表小姐擦泪。
好一对苦命鸳鸯，薛茵儿想到表小姐不能离开沈宅，那他们只能隔着栅栏见见面，这样的感情又能维系多久呢？
“你在看什么？”沈敬川突然出声。
薛茵儿吓得一哆嗦，转头捂住沈敬川的嘴，纤细的手指比在唇边，急声说，“小点声，我在偷看，小心别被人家发现。”
沈敬川双眼含笑，顺势吻薛茵儿的掌心，吓得她赶紧收回手，轻声抱怨，“哎呀，不要闹。”
沈敬川扶住她的腰转身，“你不是要偷看，别看我，看对面。”
薛茵儿不情不愿地靠在沈敬川怀里，两个人一起偷瞄。
“看来表小姐早就心有所属了，”薛茵儿感叹一句，“外貌倒是挺般配，不知道对方那个男人是做什么工作的。”
“怎么？你想当红娘？”沈敬川低声问。
薛茵儿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有解决郑家高利贷的问题，表小姐才能出去，怎么解决呢？反正她没有办法。
按照她的推测，沈家跟郑家多多少少有仇，她怎么好意思张嘴让沈爷帮忙。
“不想，我小小年纪没有那个爱好。”薛茵儿不想看了，她拉着沈爷的手悄悄离开，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沈敬川任凭她拽着自己，半响幽幽地说，“你知道，只要你开口说句话，我肯定会考虑这件事。”
薛茵儿顿住脚步，她回头看向沈爷，郑重地摇摇头，她知道分寸，不应该给沈爷添麻烦。
“真的不用吗？我记得你很喜欢帮助人，想当一个女英雄。”沈敬川还记得之前的事，薛茵儿想为被周诚交易的女孩出头。
“那不一样，”薛茵儿认真回答，“我想当女英雄，至少要自己出一份力，不能让沈爷替我收拾人，我什么都不做，白白落一个好名声。”
沈敬川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薛茵儿这样真实又可爱的人，叫他怎么能不喜欢。
“很好，薛小姐，现在有一个给你当女英雄的机会，你愿不愿意出一份力？”沈敬川在薛茵儿期盼的眼神中，慢悠悠地揭开谜底，“我们可以收拾周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