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尹霜护着舒影,让舒影好好休息的时间里,小侯爷先后来了三次,三次都没有见到舒影的影子。这命令也不是舒影下的,而是尹霜直接授意门口守门的宫女和侍卫,叫他们不得放任何人进来,还拿着舒影的名头,狐假虎威了一番。
做完了这些,她又悄悄的去看舒影的反应,发现舒影不怎么在意的样子,终于放心大胆的放开手脚,把闲杂人等都给轰了出去。
“这都是为了你的身体好。”尹霜装模作样地给舒影喂药,“你算算,小侯爷已经来了三次,他都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有别,要是单独跟你相处起来,被人给误会了,到时候大家要讨伐的可不是他,而是你了。”
舒影能够理解尹霜的意思,在宫里呆了这么长时间,虽然天天都没有走几步路,但是有尹霜在,基本上外界有什么动荡,舒影都能够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小侯爷来了三次,每次都被打在门外,舒影虽说也有些抱歉的情绪,但整体来看,还是不闻不问为妙。
她思索了半晌,终于能够回应道,“下次他再来,你就跟他说,不是我刻意要躲他,而是因为君臣有别,咱们日后除了特殊情况,还是不要见面为妙。”
她对小侯爷只有友情可以商量,对方想要更多的,想从她这里试探到更多的情感,就是舒影的信号忙区了。老实讲,这段日子相处以来,她还觉得有些压抑,小侯爷的好是无孔不入的,正因如此,才不能够让舒影好好思考过后,从正面回应对方。
在尹霜到达宫内的第五天,小侯爷又来了。
这次来了,他就没有想走的意思。
他站在门外,手里捧着要送给舒影的东西,不顾天气的变化,非要强求舒影与他见上一面。莫名的,尹霜从小侯爷这次的态度中感受到了一丝威胁的意思,她把自己的直觉转交给舒影,希望舒影思考理智一些,再作出回复。
沉默良久,尹霜的话在脑子里回荡了好几遍,舒影在床上换了个姿势躺着,轻声的问,“他还不愿意走吗。继续站在那儿,究竟是想跟我说些什么?”
左右站着的宫女们都是舒影的亲信,屏退了其他人之后,也就剩下这些知根知底的,所以舒影能够随意说些话,而不必担心被人宣扬出去。
尹霜最先分析出来,砸吧了下嘴,“我看他那样子,不过是不死心罢了,非要从你的嘴里亲自听到断绝关系的话语,才肯罢休。”
松茶年纪大一些,体悟的情感世俗也要多一些。,“难道娘娘说那些话,心里面就好受了吗?小侯爷这样当真是不会体贴人,也亏了我们娘娘脾气好,不跟他计较。”
舒影的脑袋瓜子里面嗡嗡作响,想起的都是松茶说的这些话,她突然有些烦躁起来,声音也变得有些冷漠,“既然他不愿意,那就让他继续站在那儿吧,今日有雨,我看着已经开始下了,他要站就站,不关咱的事儿。”
说罢,舒影一扭屁股,歪过去睡了。
要说小侯爷为何这样做,在场的诸位,有哪个会不知道原因呢。然而他们的主子是皇后娘娘,与当今的皇上情投意合,岂能容忍其他人的觊觎?这几个丫鬟面对小侯爷的同时,既有些唏嘘,又有些不耐烦,大多数时候,她们都有些同情洛阳侯,但另一半理智在警告她们,距离这人远一些,省得惹火上身。
在宫里混日子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松茶先前也就迷惑了那一阵子,不知道舒影跟小侯爷搞得那么暧昧,到底是不是自家主子的原因。
可现在想明白了,就对小侯爷恨之入骨起来,再加上舒影因为小侯爷的原因落水,身子骨不康健,养到现在都没好,一直让她有些内疚愧疚。
新仇旧恨一起算上,松茶自然没有多少好脸色。
其实尹霜也觉得小侯爷这样做有些愚蠢,但她又觉得对方可怜,因为再无其他办法来祈求舒影对他的注意,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连讨人嫌都不管不顾了。
过了会儿,舒影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一副心浮气躁的模样。
她坐了起来。
尹霜本以为她是想坐着闭上眼睛歇息一会儿,谁知道舒影让人把衣服拿来,自己主动开始穿起衣服。
周围的宫女们愣了一下,很快就冲上去,开始帮舒影打理衣服的褶皱。
几个人心惊胆战的,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了,尹霜直接问道,“你还是要去见他吗?”
外面的雨声逐渐大了起来,天空中响起闷闷的雷,偶尔还会扯着闪电,带来一丝凉爽的风。舒影觉得空气中略有一些燥热,却意外的让人心情舒畅。
她也是琢磨了好久,才终于定下心来。
舒影一边穿衣服,一边穿鞋子,平平淡淡的解释道,“这事儿总得有过去的那一天,对不对?”
几个人都看着她,不想说话。
舒影又多说了几句,“洛阳侯总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我后来想想,总觉得上次跟他说的那些决绝的话并没有说清楚,以至于给了他丁点儿希望,不肯放弃。这一次,我去说清楚就够了,他要是不想跟我做朋友,那就只能散伙,这辈子不见,也是应该的。”
舒影忙忙碌碌的样子,看起来并没有多伤心。
尹霜仔细观察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吐字清晰,思维敏捷,似乎这些想法在她脑袋中出现过很多次,如今只不过是排列一下顺序,搬出来就罢。
尹霜骤然感觉到一阵心酸。
“总是让人求而不得,半吊在空中,不上不下的……”舒影喘了下粗气,穿衣服下床的时候略有一些孱弱的意味,佝偻着身体,好一会儿才站直。
“这对我们二人来说都是一种伤害,与其再继续纠缠下去,让这段回忆变了质,不如快刀斩乱麻,好歹也能记住曾经开心雀跃过的时刻。”
舒影断断续续的把这段话说完,宫女们重新给她打扮过后,她又恢复了盛气凌人的模样。
“来个人搀着我,我有点站不稳。”多日不出宫门,不见太阳,舒影浑身的每一块骨头都是软的。
她换好衣服之后,也没有让小侯爷进来,既然是撇清关系,就最好是在人多的地方,免得小侯爷心存希望。
舒影自己走在最前面,身边跟了一大堆人。见到小侯爷的时候,对方正在风雨中飘摇,两人隔了大约有三米远,舒影就停了下来,等着小侯爷走近一些,他们俩好说话。
谁知道,小侯爷看见她这副隆重的模样,脸色一下子就苍白了起来。
“你……”舒影看得出来,他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担心自己如果说了这种话,会不会出现什么不好的后果。
在这种时候,舒影就不会想着安慰对方了,该怎么讲就怎么讲。
“实不相瞒,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舒影站不了多长时间,她的人殷勤的给她送来了一个凳子,舒影看了一眼,毫不客气地坐下来,连带着还有她冷漠而略显薄情的面容,通通映在小侯爷的眼里。
“如果你继续这样,我们恐怕连朋友都做不了。”舒影是实话实说,却不知道小侯爷一瞬间踉跄的样子,或者说,是知道了,却假装不知道。
她心里面生起一种钝痛,仿佛要失去什么,神色却一直是淡淡的,“你过来的时候应该也遭到了一些麻烦吧,比方说皇上的阻拦?”舒影笑了一下,“其实你别看我每次都站在你这边,为你说话似的,但那都是无可奈何,我想保住你朋友的身份,你却总跟我对着干,甚至不惜得罪皇上。”
说到这里,舒影直勾勾地望向孟锡林,不顾对方惨白的面色,继续把刀刺向对方,“你有没有想过,我处在这个位置,你与皇上作对,就是陷我于不义,你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得罪了谁都不用担心对方报复上门儿,因为天高皇帝远……可是我不行。”
“我已经嫁了人,生了孩子,孩子在将来有一日会成为太子,登上皇位。我身为他的母亲,在年轻时候沾染上一些不好的名声,这就可能成为言官攻讦他的理由。”
舒影笑了一下,“现在说这些,可能有些早了,但我的意思,你应该听得明白。”
她的双手交叉,放在腿上,眼神低垂,就是不看小侯爷的神情。
“咱们二人,早在一开始,错过就是错过了,你若是真的想对我好,就不要继续纠缠于我。”
有些话说得再重,听的人不愿意听,也是进不去脑子的,而有的话,只不过简短几句,就能让人知道,说话的人心思有多坚定。
小侯爷第一次被舒影说到哑口无言,而且是在这种时候。
“你可以继续做你想做的事情,但同样我也有权利拒绝。如果拒绝一次,不能够让你清醒,那我就拒绝100次,如果拒绝100次,都不能让你看清现实,那我就借用外力阻挠你。”舒影眼神淡淡的望过来,嘴角微勾,“我想你应该听得懂我是什么意思。”
本以为拒绝只会让他更加坚定自己的内心,然而舒影一连几句话,彻底堵死了小侯爷的心思。
站在舒影的对面,舒影亲眼看到,小侯爷的眼睛,慢慢的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