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柳乘风还是答应了和舒影出城的这件事，不过他重点强调了，“咱们一定要提前做好准备。”
看他答应下来，舒影松了一口气。
柳乘风又往乔大夫那里多跑了几趟。
上次跟乔大夫提起要让他帮忙，乔旻生还以为柳乘风在说笑。他知道柳乘风的想法，但并不能肯定柳乘风就一定相信他的水平，况且研究眼药水这种事情，他从来没有做过，万一搞砸了白浪费精力……
乔大夫不是会做无用功的人，柳乘风刚一上门来，他就竖起了三根手指头：“第一我需要报酬，第二做不到不怪我，第三不能耽搁我看病的时间。”
柳乘风刚听第一句，就懂他在说些什么，他点了点头，“这是当然的。”
“只不过你什么时候才有空啊？”
乔旻生翻了个白眼。
对方这种态度不就是说，那三条我都听了，然后呢？你的病人还没来呢，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完完全全就是没听进去嘛。
柳乘风也很犯难，目前没有太好的方案，他只能咨询乔大夫。
“我觉得眼药水的成分不能出现问题，”柳乘风仔细回忆道，“各种药材混合到一起的时候，我就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是相克的了，万一出了麻烦，到时候可是要人命的。”
乔大夫配合的点点头。
医馆基本上不会关门。三进落的院子，前面是接待病人，实时观察病人的地方，后面就是制作药材，煮药，整理药材的地方。
乔大夫虽然吊儿郎当，不怎么靠谱的样子，但是医术高明，弟子收的也多，所以很多事情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现在柳乘风来找他帮忙，乔旻生不得不动用自己全部的精力给他做指导。
“沙苑子，味甘，性温，是黄芪的成熟种子，入肝明目，润肤养颜……”
“夜明沙，味辛，性寒，清肝明目，化瘀止血……”
一连说了好几个药材，包括这些药材的功效，乔大夫观察着柳乘风的表情，发现对方并不是随耳听听，还在做笔记。
柳乘风目前对药材的认知，还停留在感冒冲剂上。
听到乔大夫说起这些，他也就多听了听，好开拓思路。
挑了性质最温和的几味药，分别是白菊、夜明沙、车前子、砂仁、枣仁、鸡内金，柳乘风拉着乔大夫开始做实验。
“这么多药材，分别要多少？”柳乘风问他。
乔大夫十分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这个还要你操心？”
他动作随意的抓了几把，眼睛连看都没看，一堆药材落在袋子里，柳乘风十分担心，“你这样抓，不会觉得……会有偏差吗？”
听他话语里的质疑，以及略显犹豫的眼神，乔大夫终于不耐烦了。
医馆背后有一个小作坊，是专门保存药材，整理药材的地方，他们现在就蹲在这里，做实验。
看到乔大夫的眼神儿，柳乘风才意识到，眼前这一位好歹也是古代的医师，手指抓一抓，捻一捻应该就知道了有多少克，自己还质疑他，怪不得乔大夫这么嫌弃自己。
按照乔大夫的指导，这些药材要在煮过之后，把残渣滤出，混合均匀即可。
然而此时此刻柳乘风才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这是古代，他要怎么做消毒工作呢？
一旦想到这个关键的问题，柳乘风之前做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包括浪费了乔大夫的时间……还得给人家付报酬。
“呃，乔大夫，这个后续咱们再议，再议，好不好啊？”
柳乘风觉得自己变得异常卑微起来。
回家的路上，柳乘风想到舒影推荐的那位尹太医，不禁陷入了深思。且不说能够跟太医搭上线还能随意使唤的那位，到底有多大的权势，课对方对舒影这么好，当真只是朋友关系？
柳乘风想来想去又安慰自己，舒影那么大的人格魅力，谁都会喜欢，不能这样随意猜测，免得误会。
回到家，听说舒影还没有回来，柳乘风也没有觉得奇怪。
听说柳老爷最近生意不好，舒影担心柳老爷又要在私底下动什么手脚，去店里也去得很勤。再加上舒影的店铺，营业额又翻了几番，柳老爷因为这个气病了，请乔大夫去了好几回。
只不过到底是年纪大了，药吃着，病也看着，偏偏身体仍旧没有起色。乔大夫偷偷跟柳乘风透露，对方这就是人老体衰，一朝失势才惊恐成这样，按理说正常吃药，别东想西想，很快就能从病床上下来。结果这位柳老爷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亏心事，每次去都叫唤着有病，实际上他只不过开了一些养神的药，对方就老老实实安静下来。
柳乘风倒是听完之后，若有所思。
还没等他往深层次再想一点，柳家就派人过来了。
“要我回去？”柳乘风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人又反问了一遍，“要我回去做什么？”
几个过来送话的人互相看了看，觉得柳乘风这个反应很不对劲，其中一人迟疑着试探道，“老爷毕竟是您的生父，他病成这样了，您还不回去看看，以后又该如何……”
“继承家产”四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身边的同伴拉住了。说话的人急急忙忙收敛了神色，尽量让自己不要暴露的太过明显，“您、您还是抽空回去看看吧，老爷也很想你。”
柳乘风在心里面嗤笑一声，比起思念自己，他应该更在乎的是自己手上握有的权势和银子吧。
“我知道了。”他闲闲道，“我抽空会回去的，你们放心吧。”
发现柳乘风这么好说话，对面的几个人还有些迟疑，几个人互相望了望，又继续说道，“那我们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说……”
“我不听。”
柳乘风面不改色的把他们给赶走了。
谁知道一次不行，他们又来了第二次。
柳乘风最近脑海中都是些什么黑发素，眼药水，就连做梦都是这些东西，看见面前来人，他连敷衍都懒得做了，“你们再这样我就让小厮把你们赶出去。”
“少爷！您就帮帮我们吧，因为您不回去，柳夫人说了，什么时候您回去了，我们才能吃饭。兄弟们几个已经饿了很久了，您就行行好。”
柳乘风看着他们几个身上的脂肪和肌肉，并不相信这种苦肉计。
不过他还是开口说了话，配合了他们的演出，“看你们一个个膘肥体壮的，饿几天说不定肉还能变得筋实些，柳夫人做的是对的，你们可不能偷吃啊。”
说着他往后院走去。
舒影说今天给他炖了土豆牛腩，让小厨房做了很久，就等着他回来开饭了。
“少爷！！”
“少爷啊！！你可不能走啊，您走了我们怎么办呀！”
就隔着几步路，这几个人立马就跟死了爹娘似的，大声哭嚎，互相诉惨不说，还对院子里的小厮推推嚷嚷，说什么“你别碰我”，“今天我就不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什么的。
柳乘风心情很复杂。
因为柳老爷生病，柳家被整得乌烟瘴气，该做活的不做活，躲在墙角旮旯里面等着看热闹，柳夫人稍微凶了一点，还被下人阳奉阴违了一把。
柳家这个体系，平日里柳老爷公正一点也就作罢，可偏偏他只宠爱柳夫人一家。其他的亲戚大多数都等着看热闹，或者更加关心柳老爷继续这样病下去，家里面的家产到时候该如何分割。
——直到柳乘风回家来。
所有人都竖起了身上的刺，等着看他是什么作为。
“老爷，小公子回来了。”
躺在病床上的柳老爷明明不是病入膏肓，但他还是找了许多大夫过来，让这些大夫一起想办法，看能不能救他一命。
乔大夫自然也在其中。只不过他跟其他的大夫说话，都只透露出一两分“我懂，但是我不想”的意思来。
所以这些大夫都十分满意，感觉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在向柳老爷汇报他的病情的时候，都有志一同的把乔大夫挤到了身后。
现在，柳乘风刚进来的时候，也就正好能够看到鹤立鸡群的乔大夫，孤孤单单一个人站在那里，好像很无聊的样子。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随后便平静的移开了视线。
“柳老爷，您这是心气郁结，情志抑郁，肝气不顺的情况，胁痛、胸闷、脘胀、嗳气，气血调和不通，自然身体不会舒服……”
“最重要的是要稳定情绪，多想一些令人愉快的事情。”一个老中医慢慢的说道，他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柳乘风，随后往后退了一步，“柳老爷，好像来客人了。”
柳老爷这才得以看见柳乘风。
他用期盼的眼光望过去，却发现柳乘风四处看看，但就是不看他，指了指地上黑乎乎的一个盆子，“这是什么？”
那里面都是柳老爷喝药的时候，因为太苦，又或是肠胃不好，吐出来的东西，反正黑乎乎的，味道不好闻，样子也不好看。
柳乘风盯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人回答他。倒是柳老爷看见他，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一直用手招呼他过去，他有话要说。
按照柳乘风的尿性，可能直接就说“咱们离得这么近，你直接说呗”
，反正能怎么气到柳老爷都好，不过现在他身边还有一个人，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叫他凑近点儿，别生事。
——正是舒影。
柳乘风牵着舒影的手，跌跌撞撞走过来，叫了一声，“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