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床榻之上，柳老爷揽着李姨娘，面上带着餍足，浑身都懒洋洋的。
李姨娘偷偷瞄他，发现枕边人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她略微动了动心思，没有过多的急着撒娇讨好处，而是慢慢问柳老爷：“老爷今日，可是得了什么喜事儿？”
柳老爷心情正好，听她问起，也不觉得不耐烦，反而问道，“怎么这样问？”
这道理还用说？
李姨娘在心里面默默吐槽，平日里八百年都不来她这里的柳老爷，今日怎么就有心情过来了？
一来还夸她知心写意，看见他也不问东问西，最是温柔可人，讨他喜欢什么的……李姨娘虽说不经常看见什么男人，但是看见柳老爷这种尿性，忍不住还是犯了嘀咕。
对方这么殷勤，难不成在外面受了什么气？
想到这一点，李姨娘心里的幸灾乐祸的劲儿就上来了。
她也不想直接问，只能旁敲侧击，再加上她平时在柳老爷这里的“人设”，安静、娴淑、知心、柔软……哪一样单拎出来，都比柳夫人这个不省油的灯要讨人喜欢。
所以柳老爷才特意过来“尝尝鲜”。
被尝的李姨娘也并没有太激烈的态度，平平淡淡，就连见到他的时候，连个惊喜都没有，还是点了点头，叫了声，“老爷。”
就如此时，柳老爷被问起心情，也并没有动怒，反而觉得心里面极为熨帖。
“我刚从可云那里过来，”柳老爷倒是毫不避讳的提及了柳夫人的名讳，“她正在惩罚下人，看的我心里不舒服，就换了个地方。”
李姨娘在心里默默点点头，“然后呢？”
她这个问句听起来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也不知道是不是柳老爷太过敏感，从中感受到了“吃瓜看戏”的态度，他罕见的迟疑了一下，差点儿忘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为了证实自己听错了，柳老爷侧了侧身子，看看怀中李姨娘的表情，而后者则是纯洁无辜的转过脸来，露出“？”的表情，随后张嘴，“老爷，怎么这样看我？”
大概是由于常年谨慎行事，小心翼翼，李姨娘的面颊上带了一股天然的白莲花气息。她说话声音轻轻柔柔，软软的带了乡音，而柳老爷从危机见过她发脾气的模样，记忆里这女人就一直这副面容。
几年过去，就连柳夫人脸上也带了些皱纹，可李姨娘始终如一的精致、无瑕、干净、年轻。
柳老爷有点儿忘记李姨娘的年纪了，她比柳夫人小了七八岁，自然比不过柳夫人眼角的鱼尾纹，而看着柳老爷一动不动，李姨娘温和道，“老爷？”
柳老爷回过神来。
仔细一琢磨，他下意识开始掂量起李姨娘的地位来，这么一个可人儿，自己怎么之前就一点印象都没有的呢？
他正要问出口，却见李姨娘忍耐不住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的样子。
柳老爷一下子觉得自己莫名辜负了对方。
他一通脑补，想着李姨娘定是因为经常被自己敷衍，所以才会如此淡定，就算没有得到回答，也安安静静，不作妖，不闹腾。
想到这么几个形容词，柳老爷就能想起来柳夫人上下跳跃的样子，平日里看着端庄，怎么就在他面前格外张牙舞爪的。
如果不是因为柳夫人的家世，自己也就不会把这么个女人给娶进门来了吧？
柳老爷胡乱想了一遭，最后还是柳姨娘安慰他，才沉沉睡去。
至于到底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儿，柳老爷到最后也没来得及解释。
可是李姨娘其实是不感兴趣的。
她早就接到了舒影的消息，叫她注意一点柳老爷的动向，因为这里老家伙从她那里得了点儿口风，觉得合作之事，成功在即，所以就不必太过沉静，要大张旗鼓的表现自己的喜悦才行。
而事实证明，将计就计，是最得力的一把刀。
李姨娘轻轻下了地，去了外间写了个纸条，上面有着舒影教给她的暗号，李姨娘一边慢慢写，一边慢慢回忆柳老爷今晚的浓情蜜意，然后忍不住露出一个冷笑。
她把自己遭遇的事情，以及柳老爷的态度都简短写了出来，看起来就像是在写日记，让人说不出什么差错来。
消息到了柳乘风和舒影的手里的时候，两人仔细看了看，为李姨娘的冷淡和镇定点了个赞，随后商量对策，想了不少歪招。
那边柳老爷和李姨娘在睡觉，他们这边也是差不多也要睡觉的时候，柳乘风看着纸条打了个哈欠，招呼舒影上床躺着。
等到躺的好好的，柳乘风却又睡不着了。
他直直望着房梁，眼神放空，声音低沉，“老头子这么高兴我们会跟他签合同，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就开始洋洋得意，当真是他的风格。”
他嗤笑一声，语气里却没有嘲讽，而是显得有些冷漠了。
舒影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
对待这么一个人，不论柳乘风和柳老爷有没有血缘关系，他总归是厌恶的。
所以接下来的计划，更不能让柳老爷称心如意了才行。
她重新又把纸条看了一遍，从中看出一些端倪，“柳老爷和柳夫人生了不愉快？”
柳乘风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回忆了一遍，才肯定道，“的确。她说柳老爷话语间有点儿对柳夫人的不满。”
“那看来柳夫人近期时间不太对柳老爷的胃口啊。”
听着舒影用讨论猪拱白菜的语气来讨论自己讨厌的两个人，柳乘风意外的觉得很搞笑，他抿了抿唇角，露出无奈的表情，“好啦，快点休息。”
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睡好了之后，柳乘风思考问题也灵敏了许多，他倒不像舒影说的那样，直接去找柳夫人挑拨离间，而是找到了柳老爷，拿出他一早随意拟定的合同条款，扔在了柳老爷面前，随后露出一个微笑，“您看一下，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咱们可以讨论讨论。”
恰好，柳老爷也安排了人在写这个。
发现柳乘风准备的比他快，柳老爷面上表情阴晴不定，对于柳乘风的态度，显然有一肚子话要说，可现在合作条款就摆在面前，他按捺不住兴奋，直接拿了起来，开始翻看。
这上面都是柳乘风一条条念出来，由识字的小厮代写的，有不少地方都是霸王条款，堪称柳乘风亮出明刀来找柳航的麻烦。
所以这就导致了，柳老爷在看的过程中，能够感觉到，自己心里面越憋越气的一肚子火。
他指了指上面的一条，沉闷道，“这上面一旦出现任何问题，都由柳家负责……柳乘风，你是不是专门来坑你老子的啊？！”
在柳乘风心里，柳老爷很可能早就与他脱离了父子关系，又听柳老爷咆哮，他也不着急解释，而是诚恳道，“不如你再看一遍？”
于是柳老爷又看了一遍，随后生气也是二次生气。
“……”
这个条约自然被废掉了，不过柳乘风本来也不是认真写的，所以没有当回事儿不说，还嘲讽柳老爷故意玩弄他们，不然的话，又怎么会连看都没有看完，就给扔掉了。
反被倒打一耙的柳老爷这次直接不理他，气冲冲的让自己的人送客。
柳乘风和舒影慢悠悠走在路上，把人给气走之后，他们便自顾自道，“既然柳老爷不太想看见我们，那就应该会同意我们出门转一转吧。”
身边没有小厮，柳乘风也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
但是他跟舒影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来。
他们在柳家呆了这么长时间，柳家的人就算再不满意，也没有闹到柳老爷面前的道理，只不过听说柳乘风和舒影要出门，还是有人慌了神，“他们这就要走了？”
“不过是出门逛逛，毕竟是客人，老爷不可能一直拘着他们。”也有人看的明白。
柳乘风相携舒影出了门，身边带了一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厮，似乎真的只是出门转转。
但是柳老爷不放心，还是派人跟着他们，免得人跑了。
柳乘风不明白他的的顾虑，听见几个小厮说要跟着他们，还有点儿奇怪，“你们这么多人跟着做什么，我已经带了人，岂不是多此一举？”
舒影突然察觉，柳乘风即使在自己的府上，也从来都没有自称过“本少爷”，她没有想的太深，还以为柳乘风只不过是不把自己当这里的人。
实际上柳乘风并没有这么自觉，真以为自己是柳府的少爷。
他来到这里，没有占据别人的躯壳，却是占据了别人的身份，如果细究起来，自己的确不应该这么有底气。
出了大门，看见门外守着的两个门童，柳乘风不着痕迹的多瞧了一眼，发现这里面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于是安了心，牵住了舒影的手。
后者若有所觉，随着柳乘风牵手的姿势，冲他甜甜笑了一下。
他们前脚出去，后脚柳老爷就得知舒影店铺净赚多少银子的消息，气得他当场把杯子扔了，隐忍的坐在原地，粗粗喘了几口气。
眼看着舒影店铺的沐浴露卖出去越多，柳家老爷便越是着急，他不能催促舒影，就只能催促柳乘风，明里暗里叫他多说几句好话给舒影，毕竟这是柳府，是他的家，难不成柳老爷还会害他不成？
柳乘风听到柳老爷的说法的时候，差点儿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