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起回去,最先到的地方,却不是舒家,也不是什么柳家,而是医馆。
乔大夫走这么一遭,也不是白走的,舒影应承了要给他满意的报酬,现在不兑现,是为了柳乘风的身体着想。
先给他看看身体怎么样。
柳乘风身子虚脱,怎么看怎么可怜,刚开始还能走几步,后来就被舒影和乔旻生两边搀着回来的。到了医馆,早有准备好的药徒过来接人,看见乔大夫,嘴里又是碎碎叨叨的,“师傅,今天来了好多病人,师兄说他不敢问诊,简单的就看了,复杂的就跟对方说吃罢饭再来,您看可行?”
“行,你快让开,挡道儿了。”乔旻生一边点头一边怒吼,他扶着这么重的人一路,早就没劲了,偏生弟子还在那里嘟嘟囔囔,没点儿眼力见儿。
冲到内堂,乔大夫让柳乘风躺在床上,立马掀起了他的衣摆,发现衣服都是湿的,不禁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一直在……水里。”柳乘风脸色苍白,也是累的够呛,现在躺下来,他直接要睡去了。
听了他的话,联想他走路时候不怎么利索的样子,舒影立马想到了府里姨娘们碎嘴谈起刑罚手段的时候,提到的水牢。
虽说这法子听来没什么,可在那么冰凉的水里泡的久了,也会落下病根儿,对于柳乘风来说肯定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现在也就只能依靠乔大夫的本事了。
舒影当即从怀里捞出来一把银票,“乔大夫!救他!”说着,她要把银票往乔旻生怀里推。
“……”
一旁的药徒眼睛都要看直了。
“好好,舒小姐,你快把银票收起来,一会儿咱们再算这个成不成?你过来看,我详细跟你说说柳公子的伤。”
又是一通忙活。
等到柳乘风能够安安稳稳的睡过去,不必再被乔大夫揪着问感受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时辰。舒影要回去跟府里的人有个交代,免得那帮人造反,还要回去看看柳母,跟她通知一声叫她不要担心。
“这一次真是多谢你了,乔大夫。”舒影真挚的道谢。
乔大夫摆摆手,“我也是略尽绵薄之力,你不必放在心上。所谓能者多劳……”能让乔大夫冒这么大的险去帮着舒影一起,也是看在乔大夫本事过硬的程度上:他不仅有一手好医术,也有一身好功夫。
去时舒影就跟他明确表示,只要能把柳乘风救出去,一切她都安排好了,至于她本身的安危,倒是不用太担心。
回到府上,似乎没有人料到她会回来的这么早,并且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有个婶娘克制不住好奇心,直接问了出口,“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舒影被迎面赶来的丫鬟搀扶着,罗管家帮她荡开这堆想要看热闹的亲戚们,只不过舒影自己咽不下这口气,“看来我只有死在外边儿了你们心里才能好受一点,是吧?”
刚刚说话的人小心后退了一步。
这话谁都不敢接,舒父才受了众人的敬仰,这会儿自信爆棚,居然直接蹦出来指着舒影的鼻子开骂,“你怎么跟你长辈说话的?柳乘风是不是没救回来?咱们府里的地契房契呢?你放哪儿去了?”
接连几个问题,问的舒影脸又黑了一截儿,她自认为对府里的人从来都没有亏待过,更不用说除了无视他们之外再没有做过其他龌龊事,偏偏一群人都不识好歹,看她落难了,都想过来踩一脚才舒坦。
舒影把这帮人的神情记在了心里,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
府里唯一疼她的人早就分了府出去住,庶长子舒彦和他夫人都是良善之辈,临走前还嘱咐她叫她小心为妙,有什么事情就来信告诉他们。
舒影倒是想与他们经常往来,可大哥已经去了城外做生意,大嫂倒是偶尔会回来看看……仔细一想,这府里还真就没谁想看着她过得称心如意。
她想着想着,冷笑一声,吓得舒父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后又打起精神,“你笑什么?长辈与你说话,怎可不答?”
舒影让罗管家让让,走到舒父面前,直直望着对方的眼睛。
此时此刻,舒父明明高她一个头,却也在这样压迫的气势下放低了声音,“你干嘛。”
“你算什么长辈?”
舒影离他近,啐了一口在他身上,舒父吓了一跳,之后便是滔天的怒火,“你这!”他学问一般,没骂出来,倒是舒影,扯着罗管家就走,半点没给他面子。
周围都静悄悄的,看着这场闹剧。
回到屋子沐浴一番,看着罗管家忙前忙后的照顾自己,舒影总算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管家,不必如此惊慌,我有分寸,乘风也无事,正在休息着。”
看她能正常说话,罗管家叹了口气,“小姐还要注意身子。”
舒影听了就算,并没有放在心上,开始合计到底应该怎么跟柳母说说柳乘风这情况。
她让丫鬟把自己的头发擦干,随后开始写信,忘了叫管家给柳母送去,接着便去了舒府前厅。
这里是待客的地方,也是舒影找他们麻烦的地方。
在舒影下令把大门关上之后,舒府闭门谢客,开始整治内鬼。
堂上,舒影喝着茶等着各家赶来,看到舒父阴沉着一张脸最后一个进门,舒影也当没看见似的,“大家都坐,我就问几个问题。”
看所有人不想听却还得站在这里的样子,舒影笑了笑,“咱们府里谁这么大本事,在贼匪窝里养了个内鬼啊,能不能自己站出来让我认认?”
这种做法堪称卖主求荣,让舒影警惕,也让她不齿。这帮子人天天就是活的太舒服了,才会有这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手伸得这么长,当真是想搁她眼皮子底下捞好处。
“既然你们都这么有想法,有能力,又有手段,那不如我把这个中馈交给你们去做,省的我天天费心了。”
下面有人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舒影微笑,“不过前提条件是得把这个内鬼给我揪出来,我在外面累死累活的挣银子,忙活事情,你们就在屋内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我是那么好使唤的吗?今天就一句话,不把内鬼,交出来,府内就停止对你们的月例的供应。屋内小厮下人不缺,觉得自己有钱的甚至可以再雇几个——”
下面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看着舒影说的轻轻松松,有人不愿相信,可事实上,舒影是认真的,“不过这银子劳烦各位自己出,府里就这条件,大家爱呆不呆,正常交际可以,想自己寻开心的自己出银子。我言尽于此,这月底如果没人把内鬼报上来,亦或者随意给我上报的,就按刚刚的规矩来。”
说完,舒影出了门。
她先是让管家给柳母送信,想看看柳母什么态度,听管家说对方的神色莫测,倒是没有崩溃,舒影就松了口气,去医馆得了柳乘风的口信儿,去了他家里。
“大娘,我是舒影,来看看您。”
推开门,屋内静悄悄的,舒影说话声音也就小了点儿,生怕吵着对方。
只不过看柳母背对着自己,不想说话的模样,她就停了停,随即笑着上前,“大娘,乘风现在正在医馆住着,修养身体,您不用担心。”
柳夫人手里拿着柳乘风的一个随身物件正在看,听到她说话,也没抬头,“你方才信中说过了。”
舒影感到一阵尴尬。
柳母这态度让她没法说下去,可今日来就是为了能够让柳母放下心来,所以舒影仍旧是硬着头皮,“大娘,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柳母终于回过头来。
舒影看着对方温婉贤淑的样子,虽然也惴惴不安,却是更显得柔和内秀,面上做事还是稳的。给她倒了一杯茶,没有恶声恶行,倒像是陈述事实。
“有人跟我说,你店里的一切收益其实都是乘风为你挣得的。”
舒影一时居然没能听出来柳太太是个什么意思。
这是在邀功?还是在埋怨?
还有,是谁跟柳太太嚼的舌根,居然这么挑拨离间?
舒影一时愣在原地,感觉事情像个笑话,而柳母则是抬眼望她,“舒姑娘,我一直觉得你做人厚道,可我得知你店里卖的东西都是乘风研究出来的,这岂不是就侧面证明了我方才说的话?”
柳乘风在外是她的店员,可在内两人都已经把事情说的清清楚楚,至于这笔钱怎么算……都要成一家子了难不成还能分的这么清楚?
不说她舒影要占谁的便宜,而是两人几乎在这件事上根本就没有在意过……舒影从不觉得丢了这家店自己就是个穷光蛋,柳乘风亦然。
但是这些想法,还不能对柳母说。
她越是沉默,柳母就越以为她心虚。
“舒姑娘……”
“大娘,你当真不想见见乘风吗?”
听舒影依旧重复这句话,柳母一时语塞,方才一直追问,好像她一点都不关心柳乘风似的。
柳母也是觉得自己一时昏了头,想着舒府的人说的话,一个人琢磨了这么久,暗想就算舒影拿着店里的东西去救了柳乘风回来也是应该的,这里面功劳最大的是她儿子,凭什么不救?
然而眼下,她终于回复道,“我们现在去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