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女儿对自家生意上的事开口,有些惊讶的问,“长宁有什么建议,说给爹听听。”
他说完,和宋氏对视得笑了一眼,目光中带着对女儿的包容和宠溺。傅长宁知道他们是认为自己一时兴起开口的,毕竟前世里自己是半点不肯沾这些事。如今再看,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依赖金银生活的,只是有些人是披着一层好看的外衣一边在追求,一边在唾弃。此时若是想要自己说的话有效果,那就要有一副让人信得过的样子。她收起在父母面前小女儿的姿态,“爹,娘,你们都是心善之人,你们可听说过《六度经集》的一句话,布施,是六波罗蜜中修菩萨行的不二法门。而布施可以分上,中,下三种,以饮食布施为下布施,以衣物、宝物布施为中布施,以头目脑髓,尽用布施为上布施。”
傅远东问,“你的意思是?”
“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
傅长宁知道父亲已是上了心,开始真正认真听她说话。“若是我们出钱开如善堂布施救助穷苦人家,此方法当然很好,他们可以马上得到救助,但是这之后呢,他们还是一无所有,大部分人还是过着穷苦的日子,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我们苏州富庶,主要是倚靠织造,绣布等等,而这些都是需要专业的人才。就拿我们傅家来说,从养桑,喂蚕,剥茧,织布,绣花,再到运出港口这一系列的事情,必须要很多的熟手。”
傅远东听女儿说的头头是道,连连点头。“若是我们开的如善堂,是将这些技术教给他们呢?”
“阿宁的意思是让人教他们手艺,让他们自己有一门手艺去寻求活计,然后我们需要的人便可以在如善堂中培养出来,刚好可以补上人才的缺漏。”
到底是生意人,傅远东一瞬便将其中的一切想清楚了。宋氏在一旁看着父女两说话,“不过,有些人家境良好只是想来免费上课,学完以后就走了,那他们占了那些贫苦人家的资源,还加剧了如善园的开支。”
做善事是要将钱花给真正需要支助的人,谁家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傅长宁解释道,“所以如果有人想进来学手艺可以,他先要跟傅家签下用工契约,在这里学了手艺后,五年内必须听从傅家的安排,为了让他们放心,契约上可以写明工钱不会低于市面上的价格。”
“那些家境富足的人,多数是不会愿意签下这种契约。”
傅远东在心内盘算。傅家做出海贸易,货品要求量大质精,很是熬人。越是好的绣娘,接的活多,眼睛就越坏的快。若是自己培养的话,一来省去四处找人的麻烦与中间的缺耗,二来也是真正的帮到了人。有了这门手艺,五年后这些人出了傅家,他们也能找到其他的谋生出路。“只是这么一来,如善堂便是一个手艺学堂,而不是一个单单靠布施做善事的地方。”
傅远东还有最后一点担心,当年祖上一直开如善堂便是为了无所求的帮助穷苦的人家。其实这就是傅长宁的目的,不做无缘无故的善事,那些人再也不会说傅家家大业大,拿钱养着一帮子穷汉了。大概在外人看来,傅家这还是在为自家谋福利。那些个富可敌国的虚名离得越远越好。“若是不愿意学手艺自力更生的,傅家布施了两回也就罢了,做善事不是养懒汉,只有真正靠自己双手才能一辈子过上好日子。”
傅长宁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有点冷,傅远东看了一怔,又笑了起来,“阿宁真的是长大了。”
能不长大吗?她壳子里的是上一世的灵魂了,若是还和以前那样以为世界上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岂不是浪费了老天爷给她重生一次的机会。其实有时候她在想,可能因为傅家做过的善事太多,所以才有了她这次宝贵的机会。否则那么多人枉死,也不单单她有机会重生一次了。傅远东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十分妙,也非常可行。上回他出去又接了一笔大订单,为了工人的事也愁着。若是以后海外的生意扩大,需要的人更多,他想着想着越发觉得这个点子不得了,“妙啊,实在是妙啊,我们阿宁若是个男子,傅家在你手中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爹,就算我是女子,你也可以将傅家生意之事教给我。”
望着傅远东惊讶的样子,傅长宁缓缓地笑了。这就是今夜萧无寂的出现给她的最大启发,之前她被惯性思维迷惑——总觉得自己是女子,不用接触外府的事情。仔细想想,偌大一个傅家,若是傅远东出了什么事,岂不是整个府中都没有任何人,可以支撑起庞大的傅家商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