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还好,一说傅远东更是火气直窜。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眉宇间带着一点淡淡忧愁的女儿,那遗传自自个儿的凤眸中含着委屈微垂。一把将邱烟儿掀开。“你现在知道庄子里又冷又苦了,可你设计阿宁时,有没有想到她去了岂不是更苦!”
那是他唯一的女儿,从小是锦衣玉食供养着,比起王卿贵族的千金绝不差半点。邱烟儿竟然想让自己把女儿赶到庄子里去,简直过分到了极点!邱烟儿从来没被傅远东这样对待过,自从跟了他之后,他都是软语哄着。即便有时候她耍子,他都不会摆脸色,一时适应不了这种落差,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望着他,抽噎道:“老爷,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你就算不看烟儿,也要看在腹中胎儿的份上啊……”这样百试百灵的法子,在今日也失了效果。傅远东抿紧唇角扫了她一眼,当作没有听到一般,冷声吩咐:“张妈妈,赶紧收拾东西,等会就安排人将你们主仆二人送到庄子上去。”
说罢,一点插话的机会都不给邱烟儿,转身对着傅长宁,语气轻柔道:“和爹一起出去吧。”
这样的地方,女儿还是少呆着点好。别学着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变得小家子气。“是的。”
微笑着对傅远东点了点头,傅长宁从容的随着傅远东出去。邱烟儿抽抽噎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低声的呼唤,“老爷……老爷……我不想去庄子里啊……”可是傅远东始终没有回头。走出了兰心阁,傅长宁依旧能感受到背后那恶毒的视线,像是恨不得化成两把刀砍在她的背上。但她的背脊挺得越发的直,因为傅长宁知道,爹这次对邱烟儿是真正厌烦了。对于傅远东来说,一个确定是自己骨肉的女儿,和一个可能是野种的胎儿,更偏心的是他十余年看着长大的女儿。日头渐渐偏西,霞光将天际慢慢的染上了一抹似黄似红的艳丽色彩。出了兰心阁,傅长宁去了宋氏的院子。遣了代蓝站在屋外头看着,进到屋内望着屋中的萱草,薄茶,以及许嬷嬷三人,开口道:“三位都是母亲身边的得力助手,这么多年伺候母亲,傅长宁也是记在心里的。”
“今日在这里说句贴心的话,方才大夫的诊断希望你们能保守得住秘密,若是传出来给有心的人听到,傅府家大业大,难保没有人会起那腌臜的心思。”
许嬷嬷三人看着眼前的大小姐,虽然还是一张没有完全长开的面容,白皙细嫩的脸上已经有了端庄肃正的颜色。一双眸子幽黑如墨,带着一股悠然的凌厉之气。仿若能将人心看透,无缘的让人觉得她说的话都充满了气势,比起宋氏来不差分毫。“大小姐,你放心,奴婢三人必定不会把今日的事说出去的,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时人敬畏鬼神,不会随便违反自己的誓言,傅长宁满意的点头。宋氏在一旁斜椅上靠着,心里叹着女儿自从被贺家退婚后,瞬间长大了许多,又欣慰又心疼。“她们三人都是跟着我多年的,可以放心。”
“女儿知道,只不过谨慎一点,给她们提醒罢了。”
这样的做法,许嬷嬷并没有反感。小姐是傅府的嫡长女,以后嫁出去也是做当家主母的,若是没点威严和手段,那难保不给下面的人生吞活剥了。她是看着傅长宁长大的,比起常人多了一分濡慕之情,笑着低头对宋氏说:“夫人,那个邱烟儿,如今被老爷赶到庄子里去了,以后要想回来可就难了!”
“就这么半个月不到的功夫,她闹了不少事出来,这回总算是安静了。”
宋氏孱弱的点点头,长叹了口气道:“说实话,我倒愿意那大夫诊断是误诊的。”
那位回春馆大夫是苏州有名的。十有八九不会是误诊,她也只能希望老爷出去多去几家医馆,能有别的结果出来。“夫人,你先不必担心,大夫也只说他医术有限无能为力,若是逢上比他医术好的,也许还有希望。”
薄茶端了一碟子点心过来,巧言安慰道。许嬷嬷眼睛一亮,转头对着薄茶道:“上次你半路请的那个褚老医正,不是说到苏州养老的来了吗?”
薄茶轻轻的将碟子摆在桌上,回道:“是的,据说在城东偏外城的地方置了宅子,这阵子应该在苏州住下。”
“那请褚老医正来看看吧。”
傅长宁早已是如此打算。明日到了和褚老医正约定的时间,她正好要去褚府,顺便相求褚老大夫看看汤药之毒是否能有方法解开。春风轻吹,又是一夜悄然而过。从傅家出来一个时辰,车夫才一声长吁,到了褚府门前。代蓝提着装好药渣的盒子,扶着傅长宁下马车,抬头往前边一瞧,“小姐,最近苏州很多人得了疑难杂症,需要来求褚老医正吗?”
傅长宁抬眼看了眼大门前的车驾,一眼望去基本都是苏州城的名门望族府中的。好些个马车上门帘掀开,仔细看,有几名小姐聚在一起,细声谈论着什么,不时往府内看上几眼。傅长宁摇了摇头,暗道这哪里是什么求看疑难杂症的。上一世里这个时间段,她正被退婚弄得整日不出门,从代蓝口中听说过萧无寂护送褚老医正回苏州后,便住在褚府。门前各府的马车,大部分都是冲萧无寂来的。如傅长宁所料,这些各府来的人,不是想往褚府递折子请客的,便是想来睹一睹传说中昭王世子的风采。此时他们见又来了一辆马车,目光便都转了过来,望见是傅府傅长宁之时,有人便站不住了。“那不是傅长宁么,她竟然也来了。”
“就她那样也想来攀高枝,不掂量自个儿是什么身份,我们离得远一点,免得沾上商人身上的铜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