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的血缘里写着臣服,顺从。
他一直不屑,叛逆,逃离。
却在见到顾若兮之后,将自己的暴虐和利爪都关到了笼子里,真的像一条狗啊,弯下腰低下头,求她多看一眼。
她的身边是她的归属。
他无所求。
仿佛奴隶,生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讨好她,让她顺遂无忧。
这个被承认的机会。
他等了两年。
不止两年,从他在拉斯维加斯遇到顾若兮之后,他就开始等。
等到现在,等来一只向他伸来的手……
他没有握住。
也没有勇气向顾若兮伸出手,因为这仅有的机会,他表现的竟然像是不懂珍惜。
要是让她误会了怎么办?
若是让主人讨厌他了怎么办?
安伸进口袋里的手不停地抖,右手抖,他用左手按住右手,突然一个暴虐的念头闪过——
这只手不听话。
废了吧。
近乎自虐他也无法克制产生这种念头,他的左手按住右手手腕,就要用力。
却见到一只纤细莹白仿若柔若无骨的手对他伸了过来——
夜里这么黑。
却将他的整个世界都照亮。
他像是在海底漂泊,就要沉入海底,而这个时候,有光——
照亮在他的身边心底。
轻柔的女声让他的心口发颤。
“手腕不舒服么,给我看看?”
顾若兮不认识他,更不会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她看到安的手抖个不停,以为他饭菜做的太多了,手腕不舒服。
她对安伸出手。
顾衍在旁边看着,目光很安静。
他知道这个时候,他身为哥哥,身为朋友,身为关心着若兮的人,应该劝她试图阻止她。
可是这样一只温柔的,帮助过他的手,他也曾经在无助难过时牵到过。
温暖的光,他也感受过。
若兮就是这样的人啊……
当年他误入山里,年龄又小,也曾害怕过。
顾衍小时候就感觉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不一样的,他觉得别人都好蠢。
特别蠢。
愚蠢到他不想跟任何人讲话。
当他三岁的时候,看到那些所谓的大人拿出玩具来逗他,讲一些听起来很奇怪的话,他觉得这些人都傻。
他会看书,会背书,对一些未知之谜非常感兴趣。
他也试图和同龄人还有所谓的大人勾搭过。
同龄人还在地上爬的满地打滚,话都说不出清楚,完全不知道什么是数字更不知道什么是数学的时候。
顾衍已经会算数。
甚至不光是加法,还会做乘法。
他和同龄人讨论宇宙之谜,同龄人会咬着手指头,用含含糊糊说不清楚的声音问他。
“宇粥?”
他放弃。
和大人说话,他们就会含糊两句,说不清楚不说,最后把他打发走。
他就感觉到,周围的所有一切人都是傻子。
顾衍懒得和他们说话。
结果四岁左右就听到他们说自己是“自闭症”,还给他请了医生。
他已经会看书查资料,还专门查过自闭症是什么。
他觉得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些人的智商。
他只是不想说话,就是自闭症?那他们这些不懂事的家伙应该是什么,弱智症么?
顾衍一路长大,由于自己的学识和能力远超同龄人,但是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事实上,顾衍小的时候学习成绩并不算特别惊艳。
他就是科科满分,但是没有被人认为是天才。
他没有跳级,只是考试成绩好一点,没人理解他,反而有老师给他写的年度总结里,写着“成绩优秀,但是真的不是不能说话么?”
还差点被送到聋哑学校。
顾衍那个时候就不爱说话了,被误以为不会说话。
之后,他走丢了。
他那个时候其实挺叛逆的,但是天才的孤独就是,他的叛逆都无人理解。
因为他是天才,他自己的“叛逆”,也被理解成天才的理所当然。
直到他背着小包误入山里。
他喜欢挑战,喜欢他不认识的安静的地方,这里没有那么多傻子围着他嘀嘀咕咕,他可以不说话,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
但是,年龄不算大,一直在读书的顾衍并不会应对蚊虫。
刚开始被蚊子咬,他还觉得挺新鲜。
到了后面被蚊子咬了一身包之后,他就觉得不新鲜了,只有痒痒。
等到了后后面他被林子里有毒的指甲盖那么大的毒蚊子追的时候,他啥也不顾了,背着包狂奔。
最后,倒在了一个少女怀里。
当然这是浪漫的说法,事实上他是撞到了顾若兮,然后两个人一起摔倒了。
顾若兮比他先站起来,对他伸出了手。
他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眼睛,还要认真的关切的目光。
“你没事吧,疼不疼?”
顾衍那个时候已经习惯了不说话,习惯了对这个他认为足够傻x的世界保持沉默。
他根本没理顾若兮,但是抓住了顾若兮的手。
而后他就见到比他矮的瘦小的女孩子,点燃了什么草,将把他吓的落荒而逃的蚊子们驱散了。
他见到了知道他不知道东西的人,他还是没说话。
顾若兮把他捡回家,给他敷草药。
他没说话。
给他安排住处,他没说话,直到他发现顾若兮在看书,做笔记,甚至自己写心得的时候,他悄悄地站在顾若兮的身后。
他看着顾若兮写的东西,这颗高傲的心,有被震撼的感觉。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就被惊艳。
他悄然开口。
“你在写什么?”
“相对论心得。”
顾若兮回答,表情淡淡的,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说话了,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说话,或者是能够说话为什么一直不开口的问题。
他也看书,顺带看顾若兮的笔记,为她很多大胆的想法而感到欣喜。
就像是这个世界上另一个他——
又能够指引他——
他不想走了,不想从山里离开,他和顾若兮在科学方面几乎无话不谈。
但是山里条件落后,没有实验室没有器材,他们有很多的构想办不到。
顾衍还是走了。
他以为自己能够说话了。
但是从山里出去之后,他又沉默了起来。
他明白。
不是他不愿意说话,而是没有让他愿意说话的人。
顾衍静静地看着安抓住顾若兮的手,安的手在不停地抖啊抖啊,他左手的手握住右手的手腕,死死地握住,声音又沙又哑。
“主人,我没事,我就是懊恼,没有握住你的手。”
顾若兮握着他的手微微用力。
“这不是抓紧了?”
安的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