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妾们也都一样,香汗淋漓,苦不堪言。
原本都是娇滴滴的妇人,估计是生平第一回做农活,不得要领,还有个小妾割伤了手,被丫鬟扶下去。
这其中,有一个妇人略显领先的身姿,就有些显眼了。
明棠问:“那个人是谁?”
“王江海的原配夫人,蒋氏。”
回答明棠的人,是一道略耳熟的女嗓。
明棠扭头看去。
狼姆身后,跟着一身黑衣侍卫服的狼芙!
洗手架旁边站着的金兰,眼里明显升起雀跃,脚步动了动,忍着没有跑过来。
狼芙是一身侍卫打扮,看起来就像个年纪小的少年,从神色到微冷的表情。
以及挺直的脊背和缠裹过的胸膛,都丝毫看不出是个姑娘。
明棠在人脸上打量了一瞬,就点头示意人继续说。
“主上。”狼芙走到两人身边,站在凌寒寻的椅子后面,打了个招呼之后,才开始张口说她这段时间的观察,“那是王江海的原配,蒋氏。”
王江海是从一个小山村恶霸,一步步欺压百姓,敛财买官,爬到的现在城主的位置上。
因为蒋氏替他生了唯一的儿子,今年十三岁还体弱多病的王天佑。
所以即便蒋氏大字不识几个,长相矮胖性格呆闷,却还是稳稳的坐在王夫人的位置上,没有妾室能撼动。
蒋氏是从山村农家里走出来的妇人,干农活自然是得心应手,此刻尤为出众。
狼芙说完这些,最后着重开口:“王天佑的病,是被王江海那些妾室们这些年折腾出来的,惊吓,下药,恐吓,手段层出不穷。”
明棠略一思索,问出最关键的一点:“王江海应该很疼这个儿子,为什么不替儿子教训这些妾室?”
狼芙思索一瞬,回:“兴许是蒋氏怕儿子多年被欺压的事情宣扬出去,王江海会怪她没用,护不住儿子,以致把她休弃。”
阮云华嗤笑一声:“世间竟有这么蠢的女人。”
狼芙又说:“但这其中有个很奇怪的现象,蒋氏对妾室们十分纵容,任由儿子被欺负......”
“但几十个妾室,这么多年一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是吧?”明棠仰头看狼芙。
狼芙点点头。
阮云华说:“生儿生女如何能提前察觉,总不可能是人为决定男女的,怪王江海运气不好,没有子孙兴旺的命。”
生儿生女不能提前察觉?
明棠转头看向麦田,这会儿不觉得蒋氏背影憨厚老实了。
他冷声说。
“生儿生女不能提前察觉,但生了儿子能不能平安养大,就可以人为了。”
“这个女人手上,沾满了无数男婴的血。”
众人沉默了一瞬。
沈乐安听得脸色发白,捂着团子的耳朵,甚至揽着团子的肩膀抱在怀里。
一边坐着的狼姆,正在给阮团子的手掌涂药,瞥了一眼沈乐安的动作,没有制止。
阮云华有些不敢置信:“如果是这样,王江海就没有丝毫怀疑过吗?子嗣稀薄,他的后宅都快腥风血雨了。”
明棠没说话,似乎是已经猜到了,但懒得张口,那边一对夫妻,男的做梦,女的阴毒,一样的丑陋,还真是绝配。
凌寒寻低声开口:“听说有些人家嫡庶分明,庶出的孩子贱如草芥,越是尊贵的门楣,越会如此,王江海那么猖狂的一个人,呵。”
在王江海眼里,只怕一百个庶出都比不过一个嫡出。
狼芙说:“王家在艮山城里的城官府邸,堪比行宫,丫鬟婆子们伺候的时候,双膝几乎不离地面,把人当成狗一样对待。”
她们一行人监视王家府邸时,几乎看不下去。
狼芙忍不住皱眉,又说了一句:“王家府邸是高位人的桃花源,低位人的恶魔窟,下人们都得自称......贱奴。”
明棠深吸一口气,他想过贪官污吏会有多奢靡,会敛财,会欺压百姓。
但没想过,艮山城里有个如此丧尽天良的恶魔窟。
可想而知,这些年多少人死在王家府邸里,砌墙的不是青砖,而是白骨。
但明棠没有退路,他必须得去见识见识,什么叫恶魔窟。
“云华哥,你们在艮山城里有商铺和田庄,这次,你带着团子和沈公子住在外面,尽量找靠近城门的住所。”
阮云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什么?”
“我们要往恶魔窟去见识一番,你在外面是个接应,万一出了事,你务必回皇城......”
阮云华皱眉,嗓音沉了几分:“我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你何须如此......”
明棠打断他的话:“想什么呢,说好的同生共死,我若真是去死,拽也得拽着你!”
“......”
阮云华刚升起的感动,活活埋在肚子里。
明棠又说:“让你们住在外面,自有我的道理,至少,不能给人瓮中捉鳖的机会。”
凌寒寻看了明棠一眼,这人就是如此,嘴毒心软。
分明是不愿牵扯阮家兄弟至险境,却能说的滴水不漏。
阮云华冷静了些,说:“我可以把团子和沈公子送到城外的庄子里去,我自己跟你们进王家。”
“拜托,咱俩都不会武功,要是真出了事姨娘她们顾及我都难,还要带着你,这不是拖累嘛!”
阮大:“......”这狗东西!
明棠收起笑意,嗓音低沉了些:“我真有很重要的一环让你去做,成败都在你身上,云华哥,你听我的。”
阮云华思索一瞬,最终点头应下,缓声说:“......好。”
——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明棠和凌寒寻等人站在祭坛下面,送走阮家兄弟和沈公子。
阮团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眼眶红红的拉着明棠的手:“小宝。”
连喊了好几声,阮团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就觉得心里很难过,焦虑的不想跟眼前人分开。
明棠能感知到阮团子的不安,张开胳膊抱住他,哄:“等你剥出一千个瓜子,就能看到我了,要每天都剥瓜子,好吗?”
“真的?小宝,小宝,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不喜欢这里,我不喜欢这个城池,那些人,都不笑。”
明棠看着阮团子手指的方向,麦田阴凉处,百姓们的脸庞并无一丝喜悦,甚至脸色害怕到青白。
因为那些护城兵将帮他们干农活,他们害怕极了。
明棠把阮团子推到阮云华怀里,催促:“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