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初,老百姓的日子还很艰难。为了省钱,大部分人家都是赶在天黑前吃晚饭。天黑后,立刻躺被窝睡觉。
林简舟他们回到村里的时候,正赶上饭点。
村头,几户人家蹲在家门口,一边吃饭,一边唠嗑。
只听咣当一声,其中一个人的碗掉落在了地上,摔成了两半,里面的粥洒落一地,旁边的人还来不及心疼那粥,就听那人结结巴巴地道:“二、二狗!”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村口的方向,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众人下意识朝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然后——
瞬间都惊了!
天哪!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不是林二狗吗?
他、他怎么回来了?
杨学忠回来的时候,心里憋着一口气,虽然这林简舟不是他送过去的,可确实是他让林建成这么干的,结果林简舟非但没挨批,反而还得到了上面领导的鼓励,还说什么做小生意,不是投机倒把,只要不违反国家法律,国家鼓励个体工商户的发展。
那时候他觉得没面子,因此,当村民询问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有说,村里人见此,知道林二狗被关起来了。
眼下却见他活着回来了,还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他们怎能不惊讶?
然后——
林简舟就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去了林家老宅。
林简舟回林家,没杨文斌什么事儿,他原本是打算离开的,不过他要走的时候,却被林简舟喊住了,“你跟着一起去。”
杨文斌虽然不明白林简舟想干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跟过去了。
刘芬一直在外面等着呢,远远地瞧见几个人,立刻笑着迎了过去。
“阿芬。”
林大狗还以为自家媳妇来接他的,笑着迎了上去,结果——
刘芬瞪了林大狗一眼,径直从他的面前走过,停在了林简舟的面前:“让嫂子好好瞧瞧,可有什么事?”
“大嫂,我没事,好着呢。”
刘芬转了一圈,确定林简舟没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简舟心里一暖。
上辈子,他戴着有色眼镜,家里人看谁都不顺眼,就连这个和气的大嫂,他也觉得她瞧不上自己,重活一世,带着新的眼光去看,他发现他的家人都挺好的,是他上辈子太混账!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咱快进屋吧。”
“怎听你的意思,早就知道二狗没事了?”林大狗问,对于自家媳妇直接无视他,走向小弟的行为,他有些不高兴该。
刘芬哪里不知道林大狗在想什么?
两人结婚这么些年,他不用撅屁股,她都知道他想拉什么屎!
“你们走后,爹直接杀去了杨叔家,在杨叔家好生一闹,不久前,爹从杨叔家回来了,已经从杨叔口中得知,二狗没事了。”
“你、你刚说什么?”林大狗觉得自己听错了。
林简舟也一脸错愕。
刘芬望着兄弟二人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抿唇笑了:“别说你们,这事儿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可这确实是事实,你们不知道,爹将杨叔气的,要喊我们过去将他老人家拉回来呢!”
“爹他——”
林大狗的心思复杂极了。
这么些年,爹一直不让他们和二狗来往,他还以为爹一直厌恶二狗呢,没有想到——
“二狗——”林大狗刚想说,这回你可要好好做人,别再让爹娘失望了,就见一道身影像是一阵风似的,从他的眼前闪过。
林大狗:“……”
刘芬笑着道:“原先弟妹说,二狗变了,我还有些怀疑呢,这会儿却是信了七七八八了。”
“你咋就能信这么多呢?”林大狗见自家媳妇夸别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即便这个别人是自己亲弟弟!
“精神气!”
“啥?”
“你没发现,二狗这回回来,精神气和以前不一样了吗?”
“……”林大狗:“媳妇,你什么时候会给人看相了?”
“你这个榆木疙瘩,和你说不明白!”
刘芬瞪了林大狗一样,抬脚进了屋里。
林简舟匆匆跑进屋内,刚好和从堂屋里出来的林冠厚对上,四目相对,父子俩相顾无言。
片刻后,林冠厚像是没有看到林简舟似的,朝着锅屋走去,在他即将跨进锅屋的时候,林简舟喊了一声:“爹!”
林冠厚的脚步一顿。
“我回来了。”林简舟的嗓子里像是哽了什么东西,说完这句,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望着前方那个不过五十出头就身形佝偻的老人,眼睛湿润了。
上辈子他真是太不孝了!
明明他这么疼他,他却觉得他不疼自己,以至于后来父子反目成仇,至死未见。
林冠厚的眸光闪了闪,并没有说话,他动动嘴正要说些什么,耳边传来老伴方秀苗的声音:“二狗!”
方秀苗从屋里出来,扶着门框望着林简舟,早已泪流满面。
“娘!”林简舟也很心酸,他喊了一声,再往锅屋那边看去时,林冠厚已经走了进去。他知道,父亲可能还没有原谅他,不过没关系,慢慢来,总有一天,他们父子会重归于好!
林简舟走到了方秀苗的面前,“娘。”
方秀苗伸手摸着他的脸:“二狗,你没事?”
“娘,我没事。”
“没事太好了太好了!”方秀苗激动地将林简舟抱在怀中。
虽然这些年,他们生活在同一个村子,可她却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儿子了,她心里思念的紧,可却碍于自家老头子,不敢表现出来。
这么多年,她还是头回如此踏实地将儿子抱在怀中。
“娘,您看二狗都回来了,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儿,您哭啥?”刘芬走进院中道。
方秀苗立刻擦眼泪:“老大媳妇说的是,我哭啥,该高兴才是!”她立刻露出笑脸。
林简舟替老太太擦去眼泪,然后眸光在屋里看了一圈,刘芬看出他的心思,“别找了,不在这里。”她叹息一声:“你被带走后,她就晕倒了,后来醒来,说什么不肯留,非要回家等你。”
听到媳妇晕倒了,林简舟就有些着急,当下就跟几人说:“娘,大哥大嫂,我先回家看看她,回头再过来。”
都知道他心里惦记着媳妇呢,也没挽留。
林简舟经过锅屋时,脚步停了下来,他朝着里面看了一眼,见他看过去,林冠厚立刻背对着他,林简舟无奈一笑,然后道:“爹,我先回家看看她和孩子,回头再过来。”
顿了一下,他补充一句:“给您和娘请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