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又难闻，纵使严清禾经常往医院跑，依旧还是不习惯。
“清禾，”陆川见严清禾心不在焉，下意识地以为她是在担心严清雪，“先休息一会吧，别累倒了。”
严清禾抬起手揉了揉疼痛的额角，顺着陆川的话坐到了椅子上，一双美眸却忍不住往走廊探去。
他没来。
严清禾心中微微失望，周身的气息顿时低落下来。
这一变化陆川自然也察觉到了，他骨骼分明的大掌搭在严清禾的肩上，低身仰视着严清禾，“清禾，我知道你怕，别憋着。”八壹中文網
他的语调温润如玉，叫人生不起一丝厌恶的情绪。
然而严清禾想到的，却是宋钊那薄凉却又带着磁性的嗓音。
严清禾勉强扯起唇笑了笑，眼角余光突然一个身影划过。
她转头往另一端望去，下一秒，惊喜溢满了严清禾的眼眸。
是宋钊！他真的来了！
严清禾的心里满是喜悦，面上却不动声色。她下意识地推了推陆川，想要抬步追上去。
然而一直关注着她情绪的陆川却误解了严清禾的意思，直接一把揽住了严清禾，“清禾，听我的，好好休息。别让清雪担心，也别让我担心，好吗？”
他刚才已经顺着严清禾的视线看过了，压根没有她熟识的人，那就只可能是严清禾对严清雪担忧过重，试图在他的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
这个念头一闪过，陆川抱着严清禾的力道蓦然加大，勒得严清禾生疼，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陆川，”严清禾皱了皱眉，想要推开陆川，却发现撼动不了他分毫，“你先放手！”
再不放手，她就追不上宋钊了！
严清禾看着宋钊颀长的身影已经逐渐模糊不清，语调蓦地拔高，“陆川！”
“清禾！别闹了！就算你追上了他，又能怎么样呢？”陆川低喝一声，狭长的眸子划过一丝痛意。
他的话音一落，严清禾果然不再挣扎。
陆川无力地扯了扯唇角，苦笑了两声，果然如此。
原本他还以为，严清禾这么反常是因为严清雪，没想到真正的原因，却是因为宋钊。他刚刚那么说，只是为了试探严清禾，毕竟能让她这么失常的人，少之又少。不想他却真的一语中的，严清禾的反应就是最直接的证明。
严清禾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的情绪，心口处的心跳止不住地狂跳，依然没有从陆川的话里反应过来。
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没想到却被陆川一眼看穿了。
严清禾攥紧拳头，贝齿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淡淡的铁锈味逐渐弥漫在整个口腔。
陆川见严清禾不再说话，心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丝毫没有考虑到严清禾的感受。
他只是不住地喃喃道，“清禾，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
严清禾没有再抱怨，只是无言地承受着陆川施加的压力，心里的调味瓶似乎一时间就被打翻了，一颗心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受。
陆川说的对，就算她追上去了，又能怎么样呢？左不过就是隐藏着自己的心意，假意地跟着宋钊虚与委蛇。
更何况，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又把陆川置于什么地位？
陆川怕真的弄疼严清禾，缓慢地放开了手，直视严清禾的眼睛，“现在我们先不说这些了好吗？我们先等清雪出来。”
陆川主动给严清禾台阶下，她又何必不顺势下。
“好。”严清雪的语气波澜不惊，却没有人知道她心底早已经是波涛骇浪。
陆川笑了笑，眉梢间满是真实的笑意，他伸手拉住了严清雪的手指。
严清雪刚想要抽出来，对上陆川明亮的眸子，刹那间狠不下心来，只能由着他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手术中’三个字仍然刺目地亮着。
严清禾本就是赶来的，工作了一天也早就身心俱疲了，等了这么久还没有等到严清雪的消息，眼皮也逐渐开始沉重起来。
坐在严清禾身侧的陆川看到严清禾要睡不睡的模样，一股心疼的情绪席卷了他的整个感官。
他在严清禾的头即将撞上墙壁的时候，稳妥地扶住了她的脑袋，而后熟练地将严清禾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肩上，仿佛这个动作已经做过了无数次。
严清禾睡得极沉，连陆川的动作都没感觉到就已经沉沉地睡去了。
“也只有睡着了，你才会心甘情愿跟我亲近一些。”陆川指节分明的手指抚上严清禾的眉毛，替她抚平紧皱的眉心。
随后，他似乎是已经对此感到无限的满足了，噙着的笑意愈发温柔。
“护士，”陆川轻声叫住一名路过的护士，“能帮我安排一间空房吗？我女朋友睡着了。”
护士纠结了一会，但一看严清禾的模样，确实是睡得已经不省人事了，犹豫再三，点了点头。
陆川感激地笑了笑，轻手轻脚地将严清禾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跟着护士，生怕将严清禾吵醒了。
护士一回头，就看到这一幕，羡慕之感油然而生。
“好了，让你女朋友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护士见陆川的样子，知道他不想吵醒严清禾，也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
陆川回过头，没有言语，依旧是冲着护士点了下头。
病房的门重新被关上。
陆川替严清禾脱下鞋子，睡梦中的严清禾睡得极为不安稳，翻了个身，直接背对着陆川。
陆川哭笑不得地看着严清禾，到阳台接了水，拧干毛巾帮严清禾擦脸。毫无疑问地，严清禾又是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身上的被子又被踢掉了，看得陆川一阵得无奈，“你啊你，还是这么不老实。”
虽然是埋怨的语气，却没有丝毫责怪的意味，甚至可以听出话里的纵容。
陆川转身又是帮严清禾掖好被子。
好不容易替严清禾收拾好，陆川刚沾上椅子的边缘，病房门又再度被打开了。
原先的护士往里面探出头，见陆川还没睡，顿时轻松不少，“手术室里的病人已经出来了，你先来看看吧。”
陆川一听到手术结束，当即就跟着护士出了门，前去探望严清雪的状况。
护士领着他到重症病房外，已经有医生在等着他了。
陆川见医生的神色不佳，面色一凛，快步上前，“医生，她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脸色有些凝重，示意他从病房外面的窗口看进去。
陆川顺着医生的眼神望去，入目的是一片炫目的白，以及，躺在床上的严清雪。
“如你所见，”医生翻了翻手中的本子，“她现在在重症病房内，情况的好坏你心中也已经大概有数了。这次病人受到的伤害不小，如果她到明天还是不能醒来，恐怕……”
医生的话还算是比较中肯的，没有让他们立马就放弃严清雪。
但同时，陆川也从他的话里得知，严清雪接下来的二十四个小时都是极为重要的。如果她能挺过去，那便是让他们松了一口气。如果不能……
陆川的心思一顿，实在不愿意去想象到时候严清禾的表情。
明天，说到底，并不知道严清雪在具体的什么时间醒来才算度过危险期。
陆川沉了沉声，“医生，如果到明天她还不醒来，是不是就真的……”
下一秒，医生点了点头，眉宇间多少有些惋惜，“她还这么年轻，如果真的……那就真的太可惜了。”
陆川接收到医生安慰的目光，下意识地就想到还在熟睡的严清禾，他张了张嘴，“医生，这件事，还是让我亲自告诉她姐姐吧。”
毕竟他怕她一听到这个消息，便会承受不住。
医生没有拒绝，又嘱咐了陆川几句才离开。
陆川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拧了拧眉头。四点三十，已经快天亮了。
他没有再站着，而是重新回了病房，随意地躺在沙发上就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川察觉到脸上传来一阵凉意。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睁开了眼，“清禾，你醒了。”
严清禾直起身子，笑意有些淡，“嗯。谢谢你，陆川。”
其实她在天亮的那一刻就醒了，为了不吵醒陆川，便自己去询问医生严清雪的状况。
一问过后，这才知道陆川为她做的这么多事，心中的愧疚也是逐渐放大。
“陆川，”严清雪拿起包包，“医生说现在还不能进去探望，那我先去上班了。”
陆川见她这副模样，立马了然严清禾已经知道了全部的事情。怕她会因此颓废下去，既然她主动提出上班，陆川自然是再同意不过了。
他也清楚，就算他拦了，也于事无补。
“路上小心。”
严清禾点了点头，打开房门，抬步走了出去。
早上七点，来往的车辆也不算多，严清雪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计程车，决定自己走路去公司。
不过刚走几步，严清禾便觉得脑子一阵眩晕，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面前的世界便已经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