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墨率领的黑龙军团和五千步兵隐匿在忘川的山丘之中，空中一声高亢的鸣叫，司徒墨抬头，万里无云的天空一只孤单的苍鹰在太阳的位置盘旋着，阳光透过它的羽毛，司徒墨透过瞳孔清晰的可以看到雄鹰翅膀下的茸毛。
“那是谁？”贾文和突然指着前方道。司徒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发现一个老人骑着一头毛驴在千曲渡岸边缓缓而行，老人从毛驴的背上艰难的爬下，从驴背上去下一个鱼篓，和一根竹竿，看来老人是来钓鱼的。
“八王爷，要我把他支走吗？”
司徒墨摇摇头，“忘川四周荒无人烟，我看那老人有点意思。我亲自去看看。”贾文和急忙阻拦道：“八王爷，这里马上就是战场，铁狼部也许早就算准了我们会在这里开战，很难说那老者不是刺客！我不能离开你半步！我最大的职责是保护你的安全……”“贾叔，多谢你。”司徒墨微笑着打断了贾文和的话，“有的事，确实有一点危险，但我还是得去办。羔羊在母亲的怀抱中一辈子都不会感到危险，但一辈子终究是羔羊而已，最后还是被宰。野狼纵横荒原要面对许许多多的危险，但不愧为一只肉食者的血性。我更喜欢野狼的选择。”说罢马鞭在在马臀上一抽，马向老者的方向跑去。贾文和看着司徒墨的背影，突然意识到，司徒墨已经长高了，跟离开天宸之前老国主的身高已相差无多。“八王爷行为做事，越来越像蛮疆人了……十多年，就算是一块美玉，放在充满野性的荒原，也会变成一块顽石。”贾文和淡淡自语道，“可美玉，总是美玉，就算外表像极了顽石终归还是美玉。”
老人找到一处垂钓的绝佳位置，单手持竿，稳稳的没有一丝晃动。司徒墨远远就下了马，缓步走到老人身边。老人身着一身破烂的衣服，满面仆仆风尘，但一双眼睛却是清澈无比，司徒墨坐到老者身边道：“我听说中州有一种人，他们终其一生都在行走，寻找人生的奥妙，试图看破生死谜团，最后以达到心境如水的境界。世人都叫他们生死门。”老者目不斜视的盯着河边，嘴唇轻启，“我曾经和你想的一样，认为只要心境如水，世间万物都可以被我看破。我十岁跟随师父苦行，如今，连我的两个徒弟一死一走，我心中的困惑却越来越多。”
空中的苍鹰一声高亢的尖鸣，老者望着河面苍鹰的倒影道：“开始的时候，我仰着头看天上的苍鹰，可是觉得脖子不堪重负，时间一长就酸痛难当，时间慢慢流逝，我转向看水中的倒影，觉得水中苍鹰的倒影更美好，虽然很多细小无法看清，直到有一天我近距离观看苍鹰，才发现，以前所见，皆是皮毛——苍鹰既不是我仰望的样子，也不是倒影的样子。”“受教了。”司徒墨略微低头道，“可是这里马上就是战场，请移动尊步，以免错伤。”
“哦，恕老朽眼拙，看你的铠甲，是位将军吧。”司徒墨恭敬道：“虾兵小将而已。”“真正的虾兵小将习惯说卑职，虾兵小将却是大将习惯的说法。”老者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更加深了一层，仔细看看司徒墨，“不知道你是一位仁者，还是一位霸者？”司徒墨盯着苍鹰的倒影问道：“仁者和霸者，听上去都很不错，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呢？”老者道：“一种人为了达到胜利的目的，肯主动舍弃自己的心爱之物，甚至一直保护的心爱之人，往往最后结果是那人真的达到了目的，这种人是霸者，而另一种，肯为了自己的心中值得守护的事物，或者是人，放弃胜利，而最后，往往是胜利主动呈现在他面前。这种人是仁者。”
司徒墨道：“很多时候，我不仅看不透别人，甚至，我连自己都不太了解。但我知道，身处在这种乱世，要想取得胜利，就一定要舍弃一些东西；要是当时不肯舍弃，不仅要吞下失败的苦果，接下来，失去的会比以前不肯舍弃的还要多的多！仁者适合在太平盛世，而乱世，没有太多的选择。”老者点点道：“霸者，也是时代的需要，但世间出现太多的霸者，这个世界，就会血流成河。”“生死乃是天意，选择在于自己。只要对得起心中的善与恶。”
老者手腕一抖，钓上来一条大鱼，老者取下鱼钩，将鱼又放回河中道：“我如果饥肠辘辘，刚才那鱼便命赴黄泉，可是我现在毫无食欲，钓他上来只是让它暂时脱离河水，感受一下从水之外看世界的景色，所以它得以生还。生死善恶，都在一念之间。从外边看水里的事物，通常是扭曲而虚幻的，从水里看，却是真实的。究竟它真实与否，谁也无法说清楚。”“是你的心境未达到平静的地步吗？”“心境如水，并非心静如水，心是活的，不可像是一滩死水一样。以前看别人杀人，我心痛心，以为是自己的心境不平静，就努力修行，可是我心境平和之后，别人仍然在杀人；我看到别人杀人，我的心境却很平和，反而生出一种麻木不仁的怀疑，如今的我，心中的疑惑依然不解重重。”老者慢慢阖上眼睛，“杀戮，也许是重生，重生，也许就是死亡的开始。我们都是凡夫俗子，自己修行，终究改变不了这个乱世，帮助别人修行，也许是更大的功德。”说罢，老人像是睡着了一样，不再理司徒墨。
“帮助别人修行……”司徒墨喃喃重复了一遍，恭敬的跪拜道，“多谢赐教。”
扑通~一条鲤鱼跃出水面，空中再一次响起高亢的鹰的鸣叫。
“八王爷，那老者没走？”贾文和问回来的司徒墨道。“他睡着了。我不方便打扰他，毕竟扰人清梦者，罪无可赦。”司徒墨在马上抱着长枪，尖锐的目光盯着遥远空中盘旋成一个黑点的苍鹰，喃喃道，“这不是苍鹰真正的样子，那它真实的样子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