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外边团了一个大大的雪团回教室准备上下午最后一节课。在楼道我看见同桌被邻班一个出了名儿的坏男生揪着辫子欺负,泪水在她眼睛里汪汪的随时要一滴一滴滚下来。我若无其事走到他们身边猛然将手中雪团奋力砸到那个坏男生的脸上,接着拉过同桌的手跑回教室,哄了她好一阵子她才停止哭泣。
跑进教室时我听到那个坏男生在外边嚷叫:“杨樱,你等着!”我的名字叫起来有些绕口,许多人图方便便将中间那个奇怪的“茳”字剔了出来。我的同桌长得很漂亮,长着一张标致的鹅蛋脸儿,是公认的美女。她的皮肤很白皙,很配她名字里的那个“雪”字。我曾经看到过班上许多男生望着她那夹着粉色笔杆的手指一阵痴然。她停止哭泣没一会儿就又和平常一样和我嬉闹起来。一会儿她似乎有些累了,微喘着对我道:“今天晚上我爸爸妈妈不在家,你能来我家陪我吗?我自己一个人害怕。”
她是独生女。我看着她楚楚动人的眼睛问道:“今晚你不回宿舍了吗?”她有些惊奇地看着我,道:“明天是周六哦。”“哦~”我对她笑道,“我没有注意呀。”“到我家陪我吧。”
我揉了揉鼻子,抱歉道:“周末我得回去照看我弟弟。”“你弟弟就比你小两岁,不是吗?”我点了点头。同桌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地,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猫儿向后缩了缩身,道:“对不起,我忘了。”我轻轻抚了一下她那无数男人想抚摸的脸蛋儿,笑道:“没关系。”
放学后邻班几个男生,其中包括那个坏男生在外边扯着嗓子叫着同桌的名字。同桌背起她那个大大的红书包对我眨了眨眼睛,笑道:“一群骚公鸡。”我吐了吐舌头。同桌道:“今天是你值日吗?”“对呀。”“不如我让眼镜儿和你换一下吧。值完日天差不多就要黑了,女孩子走夜路可不好。”
我笑道:“没关系的,让眼镜儿走吧。”
“眼镜儿”是我班上一个男生的绰号,他很喜欢我同桌,可惜同桌并不怎么理睬他。同桌一抿嘴,道:“好吧。不过樱樱我告诉你哦,你回家的时候不要走东边的那条路,听说那条路上有一个怪男人会在夜幕降临后专门和路边的女孩搭讪,可吓人了。你回家还是走西边的国道吧。虽然车多点,灯少点但没有坏人和你搭讪,安全多了。”
我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知道了,你回家路上也小心些。”“拜拜~~~”“拜~~~”
周五地上的垃圾比平常多出许多,我看到地上有一张打开着的纸条,上边写着:“秋街,车铃,羽毛。哈哈,我对的怎么样呀?对得好的话就回一下头吧。(明天是我弟弟的生日,赏光吧。)”我不禁一笑,字写得很秀气。
走出教学楼,雪居然还在下,但零零星星的就要停了。平常这个时候,天应该黑下来了。今天的雪将夜推迟了一些。此刻的夜像是豆蔻年华的少女,虽然未成熟却已经发育到了青涩之时。
推自行车时我发现自行车扎胎了。
下了一天的雪,校门口那段马路更像是下了一场雨,湿漉漉的混着万千脚印的污泥。面前路上下班的行人并不多,像一个个凸显的叹息,急急的寻找倾吐的归宿。
夜发育得很快,很快便有了成熟而是神秘的黑色,在街面面,在枝头,在行人的脸上都均匀的笼了一层——黑夜像是春天过渡至冬天一样悄无声息的来了。我左右瞧了瞧,犹豫一阵,终于选择东边那条路作为回家的归途。因为我从小就怕黑,东边那条路从头至尾都有路灯,而西边国道的路灯却是断断续续。今晚的路灯好像是比平常晚开了,路灯像是黑夜熟视无睹,默默伫在夜色朦胧的路边,像是不肯给老人让座的装睡青年。
前边一个上坡的十字路口处发生了一场车祸,警车的灯光和人声警笛声的嘈杂真让人的眼睛耳朵受不了。被车撞了的是一位脸上满是鲜血的中年人,衣服被刮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他身后的红路灯依然是那么不急不慢的红绿黄三色交替。路灯骤然一长串的亮起,清楚地看到了车祸的场景我心中更添了一份恐惧。虽然灯光冲淡了黑夜,却照亮了惨景。八壹中文網
我看着路中间那辆被撞得变了形的摩托车,感觉我的身体随时会被某辆汽车撞飞,然后像一片沾着血的雪花,落在昏黄的路灯下融化成一点嫣红。我越想越害怕,最后只好在身上布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以作铠甲。
我走过车祸现场,向前奔跑,路两边的远处是一片漆黑。不知不觉间我的额头已渗出一层汗水,内衣也被汗水渗湿紧紧贴在身上。路上飘荡的沉寂气息不由得让人心慌。雪被踩得吱吱作响,路上除了我之外竟然空无一人。
看着路边的村庄家家灯火通明,我想人们此时都蛰伏在家中吧。这样寒冷的雪夜谁愿意在外边和寒冷相拥呢?
我把自行车停放在路边,在路灯下倚着灯杆无聊的踢着雪。灯杆下的积雪很厚,我望着我在雪地上留下的一串清晰单调的足迹,心中暗道:“实在是太安静了,大地像被雪层捂住了嘴巴发不出一丝声响。”不光大地被白雪捂住了嘴巴,白雪也被黑夜将其双唇掩上了一层黑纱。
路灯像是一柄长剑将黑夜划破一角无比温柔的带着白雪从黑夜中突围而去,悄无声息,我希望它们能带上我同归于寂。想着想着,不觉间低下了头——我说我的脚好冷呢,脚上的红鞋子被雪水浸成了暗红色,像是两块煮熟了的鸡血
两年前我在商店看到这双鞋的时候并没有要买它的意思,虽然是女孩,但我更喜欢绿色和黑色。可是弟弟却拉着我非要我买下这双鞋,好像是卖给他一样。从小弟弟的审美能力就比我强很多,如果审美总分是一百,那么我想弟弟的得分肯定是一百,而我则是负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