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叫疾风,是我母后以前送给我的坐骑……”自楚峥的讲述中,慕轻微才慢慢知晓,这匹极品的骏马竟然是静娴皇后在楚峥十六岁生辰的时候送给他的生辰礼。他很喜欢这匹马,方才那个老者向六便是曾经专门负责在太子府里照料它的人。后来楚峥离开太子府,被贬为庶人惨遭流放的他也不可能专门带一匹马走,于是向六便将这匹马带到了此处马场。此处的御马监知晓向六曾经是太子府的御马官,也许人的天性就是欺软怕硬落井下石,见向六因为被主子连累,而从京城调到了这地处偏僻的皇家马场,便用各种方法磋磨于他。分明向六才是那个真正有真才实学的御马师,却还是将他派去马场中最简陋的那处马厩,让他照料那些个已经老去或是快要病死的病马老马。御马监甚至还想将楚峥的这匹疾风牵走,还是向六以死相逼才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其后的岁月,这匹疾风便一直随着向六一起待在此处,等候着主人的再次归来。这次他特意带着慕轻微来看向六,想来那惯会见风使舵的御马监应当不会再为难于向六了。听到这里,慕轻微不禁发问。“以后,你既来到了此处,难道不打算将他带回府中吗?”
虽然向六看起来有些年老,带回府中大概率也不能再要求他做些什么,但楚峥又不是养不起。而且如此忠心耿耿之人,慕轻微还是很佩服的。见她追问,楚峥却只摇了摇头。“不是我要将他留下,是他自己已经不想回去了。”
向六是不仅是一名优秀的御马官,更是一名真正爱马之人。皇家马场虽然偏僻也不热闹,但据他所说这确是他梦寐以求的安宁生活。再加上他还常年照料着那一马厩的老马,他对它们已经有了感情,舍不得就这样放下它们离开。听着他的话,慕轻微慢慢也想起了先前在马场边,自己与楚峥静默地观察马六清洗那一匹老么时的场景。他洗得那么仔细那么温柔,的确不像只将照料老马当做自己的工作,反而有些将马看做自己老友的感觉呢!既然是他自己希望留下的,那慕轻微便也不说什么了。二人立在疾风跟前,楚峥一面引导着慕轻微摸摸马儿头上那缕雪白的鬃毛,一边道。“不过他虽不走,但这匹疾风我此次还是要带回去的。”
这毕竟是他母亲留给他的,自然还是要带在身边为好。而且疾风还正值壮年呢,实在也不合适继续留在马场,日日和那一群老马待在一块。慕轻微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想必楚峥今日会来此,想要将马儿接走也是原因之一吧!夫妻二人与疾风亲近了片刻,楚峥便放开了缰绳仍由疾风在附近随便走走。慕轻微与楚峥则一起坐在了草地之上,仰望着头顶那碧蓝的天空。与京城里那种时时刻刻被人盯着的压抑感觉不一样,此时相坐与旷野间,慕轻微终于又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闲适与自由的气息。曾经在慈溪村的时候她和楚峥就是这样,只有两个人,也只要两个人,过的安宁而又平静。但是自从来到京城,这种感觉就很长时间没有再有过了。楚峥解下自己的外衣铺在地上,与慕轻微一起倒在草地上,二人双双开始怀念起了曾经在边城度过的那段短暂的日子。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之后,楚峥不知为何突然问出了个这样的问题。“慕轻微,你的家乡在哪里?”
慕轻微一开始还没察觉到这句话的不对,径直回答。“我的家乡在,在……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若她没弄错的话,原主应当就是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楚峥为什么要这样问她?想到另外一个可能,慕轻微的心突然抽了一下。楚峥也不准备再让慕轻微和稀泥下去了,转过脸定定地看着她。“还记得那日在望乡楼吗,你喝醉了,你告诉我说你的家乡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你还说,慕大人不是你爹……”其实当日他便起了疑,但是她醉得那样深沉,他便没有当时便追问下去。但这个问题却一直留在他的心里,直到现在,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慕轻微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你也知道,我那是喝醉了酒,估计是在胡言乱语呢吧!”
当日的事情她也不是真的全都忘了,映象还是有那么一点的,后来那几日她也有些担心楚峥会问她,但谁知他后来竟没动静了。既然已经没动静了,怎么又会在今日这种时候,忽然就问出口了。楚峥双手撑住地面,缓缓地坐起了身来,他那泛着幽深的目光就这般一动不动地摄住了慕轻微。过了良久,他才又道。“不要骗我,我想知道你到底还瞒着我什么秘密。”
他向来都是一个头脑很清楚的人,作为曾经的齐国太子,他的心智甚至比慕轻微还要坚定敏锐。虽然他现在的确爱上了慕轻微,可这并不代表他就忘记了自己曾在她身上觉察出来的那些怪异之处。他不会忘记当初在流放途中,慕轻微对他的羞辱和迫害,他更清晰地记得,她的转变是从某一个清晨开始的。在那之前慕轻微就是一个愚不可及的贱人,可在那之后她的性情便突然间大变,这其中若没有蹊跷他是完全不信的。以前的他可以不在乎这些,因为他其实也没有在心里对慕轻微有太大的信任。可现在,他已经认定她便是他此生之妻,他便不再可以忍受慕轻微对他有任何的隐瞒。若是楚峥义正言辞地逼问她,她可能还真会瞎编一个理由,或是死咬着就是不回答。但偏偏他选择了最直接也是最有力量的询问方式,他竟是如此诚挚地望着她,只为从她这得到一个答案。面对这样诚挚的楚峥,慕轻微却一点都不想骗他,甚至连糊弄他她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