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客栈天字一号房内,徐赟给况钟倒上了一杯茶,说道:“如此说来,在龙冈洲我与况兄弟就已经见过了。”
“正是。”
徐赟看了看况钟以及他身边的那位姑娘,说道:“只是在下多有不便,若是况钟有心吩咐我们彩云班,请恕在下无礼。我们已经约好了下个月要去南昌府。为宁王殿下演出。”
“哎呀呀,”况钟感慨了一声,对身边的顾诗筠说道,“听见没,彩云班不愧是红遍大江南北的戏班子呀,就连宁王殿下都得排队呀。”
徐赟和雅说道:“岂敢,江湖人走江湖路,靠得是大家赏饭。”
“不过徐班主也不必介怀,我们不是来请您的,而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请说。”
“听说你们此次来靖安,曾经去过钱员外府上为他祝寿,是吗?”
徐赟想了一下,说道:“可是那位钱炽?自然是去过的。”
“什么时候?”
徐赟让账房先生拿来了账册,翻开来看,说道:“九月初十,在这里。”他将册子交给了况钟。八壹中文網
况钟看了一眼,点点头,随后问道:“当天可还记得表演了哪些节目吗?”
徐赟沉吟说道:“那一日所表演节目与在龙冈洲并无不同。至于其中的关窍嘛,毕竟关系到在下的饭碗,恕不能详情告知。”
况钟对于这些戏法儿机关本无甚兴趣,他伸手入怀,拿出了一团丝线。定睛一瞧,乃是细如发丝的钢丝。
他言道:“徐班主可识得此物?”
徐赟看了一眼,说道:“这是钢丝,虽然细如发丝,却是坚韧无比,即便刀剑也不能轻易砍断。”
“这条钢丝,是在钱员外府上的后花园看到的,悬于半空,离地三丈。在下问过了管家,说是当日彩云班表演节目的时候所用到的,可有此事?”
不想,徐赟却摇了摇头:“在下所耍的把式,想来况公子也是见过的。似这种杂戏一般的玩意儿,我们彩云班还真没有,莫说是其他的伶人了,便是徐某,恐怕也力有不逮。”
钱旺说是这根钢丝是彩云班所装的,而彩云班的班主徐赟却矢口否认。况钟稍感惊讶,但他很快就将这条钢丝收了起来,接着问道:“虽然说在下与这些戏法儿无甚兴趣,但还有一事不明,要向徐班主请教。”
“不敢,请讲。”
“若是一人的脑袋突然掉落,却依旧行走如常,可能办到?”
那徐赟惊愕半晌,连连摇头:“绝不可能,天下岂有这等荒唐之事?”
“难道不是戏法杂戏中的机关?”
徐赟说道:“在下三岁就入班学戏,如今也有二十多年了,还从未听说过这等奇事。一个人的头掉了,焉能再走?”
“如此,多谢徐班主解惑,在下告辞了。”
况钟离开了客栈,一路慢行,紧皱眉头。
顾诗筠不禁问道:“况钟,你怀疑凶手会用戏法儿?”
况钟却摇了摇头:“即便不会,也一定是用了什么非常手段。尤其是那条钢丝……”
“对了,我正想问你,钱旺说是彩云班挂上去的,可是徐赟却说彩云班没有装过。到底谁在说谎?”
况钟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我倒希望他们都没有说谎。”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会是谁呢?”顾诗筠思索了一番,猛然醒悟,抓住了况钟的胳膊激动地说道,“我知道啦,凶手!”
况钟站定了脚步,看着她抓紧自己胳膊的玉手。
顾诗筠自觉失态,急忙松开。
况钟说道:“要想知道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只有去钱府问清楚了。”
钱府内,上至主母钱夫人,下至奴仆,全都聚集在了院落之中,等候着厅内的况钟叫进去。
第一位进来接受问话的,便是钱夫人。提起了那天的节目,她说道:“那一日可算得十分热闹了,但若说起彩云班的节目,我也只记得一两个。”接着,她便一一讲述了两个节目的精彩之处。
可惜,她所说的这两个节目中,都没有用到钢丝。
接下来,进来的便是钱实了。他坐在那里,一双老鼠眼不时在顾诗筠身上停留。顾诗筠不好发作,只当看不见。
况钟拱了拱手:“钱少爷请了。”
钱实满脸堆笑,同样拱手:“请啦,请啦。”他生性高傲,绝不向人行礼。只是碍于况钟是顾诗筠身边的人,有心讨好,才不得不如此。
“钱少爷,九月初十那天,是令尊六十大寿,没错吧?”
“啊,我不知道啊。”没想到,钱实的一句话,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
钱实呵呵笑道:“老家伙什么时候过寿,我也不关心。”
“可是那天听说贵府请来了彩云班表演呀,难道没有这回事吗?”
“嗐,你早说呀。这事我知道,想起来了,那天是我爹过寿,但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日子口了。”
“那就请钱少爷说说吧,想必那天的表演,很精彩吧。”况钟不疾不徐,拿起了一杯热茶饮了两口。
钱实一拍大腿:“那是呀,徐神仙,多大的名气呀!人家那是名不虚传呀。不瞒你们说,开始我还不当回事呢。可是后来看他表演,那叫一个神乎其神,嘿,真是精彩!”
“那钱少爷就请说一下,当天什么表演最精彩呀?”
钱实说道:“就那个……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他拿出了一口大木箱子,里面给我们看了,都是空的。然后他就走出了府门外,可是一眨眼的功夫,箱子打开,那徐神仙就从箱子里出来了。怎么样,够玄的吧?”
况顾二人都没有说话。
钱实仍旧唾沫横飞地说道:“我们眼睁睁看着他走远的呀,怎么就从箱子里给跳出来了呢?我还问过徐神仙呢,可是他根本就不说。”
这种戏法儿机关乃是江湖班子的立身之本,仅凭钱实的一句话,徐赟自然不肯说。
况钟接着问道:“还有吗?”
“有,有。”钱实拿起那边桌上了茶,喝了一大口,这才接着说道,“还有一个更精彩,那是穿墙而过呀!拿一块布,挡在了我们面前,徐神仙在这边,我们能看到他的影儿。那一眨眼的功夫,就穿到了墙那边,这个神了吧?哈哈……”
况钟心想:这虽然新奇,却也只是戏法儿,并没有借用到钢丝。
钱实意犹未尽:“如果顾小姐喜欢戏法儿,我再请彩云班来一趟,给小姐表演一下,权当解闷儿了。”
顾诗筠不予理睬。
况钟笑道:“既如此,我替小姐多谢你了。”
钱实喜上眉梢:“嘿嘿,好,我这就去请他。”说完,扭头跑了出去。
顾诗筠问况钟:“为何不拦着他,彩云班不是要去南昌府了吗,钱实岂不是要白跑一趟?”
况钟笑道:“人家钱少爷是盛情难却,愿意跑一趟就让人家跑呗!”
顾诗筠不觉嫣然一笑,知道况钟是替她抱不平,借故戏耍钱实。
询问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已经到了深夜子时,方才完毕。几个奴仆之中,倒也有人记得所表演的全部节目,却没有一个是需要借用到钢丝的。
况钟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手里反复把玩着这团钢丝,到底真相如何?为什么那天会凭空出来这么一团钢丝?这条钢丝与钱炽失踪,又有什么关联呢?
钱炽失踪当日,其情形与天民巷里出没的“无头女鬼”如出一辙,凶手会是那个装鬼的人吗?况钟心中的疑问一个接一个,令他愁绪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