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凄冷,钱府上下所有人几乎都聚集在了前院。
钱旺急切地问钱全:“可曾看到老爷往哪个方向走了吗?”
钱全沮丧地回答:“总管,我没出息。当时一下子就昏过去了,根本没看到呀。”
钱旺转身喊道:“钱忠,你带人往东边找;钱穆,你带人往西边找;钱数,你带人去北边;钱和,你去南边。无论如何,都要把老爷找到。”
正在这时,一名马夫跌跌撞撞跑了过来:“钱总管,钱总管,牲口棚里少了两副马鞍您看见了吗?”
钱旺急得直跳脚:“这都什么时候还顾着马鞍?给我滚!”
那马夫被训斥了一顿,怏怏离开。
况钟皱起了眉头:“读经的房中,没有钱员外吗?”
钱旺一怔,答道:“这个……况公子,我们一时心急,还没有来得及去看呢。”
况钟心中不免觉得可笑,这群人,不辨真假便这样慌慌张张。无论如何,他都不信一个人会抱着自己的头大步走出去。
钱旺头前引路,带着众人来到了前院西边的一间厢房前。
房内闭着灯,见不到一丝的光亮。
钱旺说道:“我家老爷一直是将这里作为了读经的里面,里面还供着神龛。”说完,他就上前要推开门。
可是一推之下,这扇门居然纹丝未动。
钱旺又推了一下,还是没能推开。
况钟走过去,双手放在门板上使劲一推,门板只是轻轻晃了一晃。他神情凛然。
“这门……这门是从里面闩上的,莫非我家老爷还在屋内?老爷,老爷。”钱旺大力拍打着门板。八壹中文網
况钟皱起了眉头,他说道:“撞开吧。”
“啊?”
“钱员外离了府,门却是从里面闩上的。恐怕你家老爷已经遭遇了不测,快撞门。”
钱旺还愣在了原地。
顾诗筠说道:“钱总管不要心存疑虑了,就按照况钟所言的办吧。”
“况钟?”钱旺仔细想了一下,一双眼睛在况钟身上停留许久,突然,他一把攥住了况钟的胳膊,激动得大声问道,“你就是况钟?”
他早就听说了三个月前的粤海镖局一案,就是况钟所破获的。
况钟点点头。
钱旺不再犹豫,转而对钱夫人说道:“主母,这位便是况钟,听闻他向来精通刑狱之案,颇有手段,我们还是……”
钱夫人早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她连声催促:“那还等什么?快撞开呀!”
然而正在这时,一名二十岁出头的男子打着呵欠从对面的屋中走了出来:“我说,你们干嘛呢?大晚上的吵吵嚷嚷,还让不让人睡了?”
况钟循声望去,只见此人身长六尺,肥头大耳,少说也有三百来斤,脸上凹凸不平坑坑洼洼,可算得十分貌丑了。
钱夫人急忙走过去,安抚此人:“哎哟,没事没事,儿子,跟你没关系,回去睡好了。”
谁知,这男子一瞪眼睛:“呵呵,说得轻巧,你们这么吵吵嚷嚷的,我还睡得着吗?到底出什么……”突然间,他眼前一亮,一双老鼠眼竟然锁定在了顾诗筠的身上。
“哎哟,”他一路小跑,身上的肥肉直颤,来到了顾诗筠的面前,“我的亲娘呀,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是打哪儿来的呀?啧啧啧,娘,你可真是的,府里来了这么一位美人,你也不告诉我一声,差点儿你儿子就错过了。”
这几句话,说得轻浮至极。钱夫人出了一身的冷汗,赶紧跑过来拉住了儿子:“我的小祖宗,你快闭嘴吧!你不想活了吗?”
钱少爷却满不在乎:“怕什么呀?哎,你叫什么名字呀,从哪儿来的?以前本少爷还从没有见过你呢。”
钱旺的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他知道自己家里的这位少爷好色无度,竟然敢当众言语调戏侯爷的千金。只怕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他赶紧走过去拉住了钱少爷,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那钱少爷一听,登时吓得魂飞天外,一张脸变得煞白,扑通一声就跪倒了:“小……小小……小姐,是在下……在下该死。我……我昨晚喝了酒了……是……是……”
顾诗筠心底生出了说不出的厌恶,她看向况钟,却见况钟脸上似笑非笑,不觉更加恼怒,大吼一声:“况钟!”
况钟急忙敛色,招呼着钱全等护院:“撞门,撞门!”
这些护院拿来了一根碗口粗的木桩子,两人环抱,喊着口号。犹如破城槌一般,三两下撞开了这扇门。
况钟率先冲进去,旁边的家仆提着灯笼给他照明。
况钟看到,这间屋子不甚大,南边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个神龛,供奉着一尊神像,也辨认不出是哪路神仙。佛龛前放着一张条案,香炉里的三柱清香已经燃尽,香炉前是四只白色瓷碟,上面放着糕点水果等贡品。
距离条案约两三尺的地面上,是一只青色的蒲团,旁边还放着一本打开的书。
况钟走过去,拿起这本书来看,只见是一本《太平经圣君秘旨》。
而西边靠着墙是一只三层书架,除了道家十三经之外,还有不少老庄的书籍。
至于房屋的背面,一张罗汉榻,便无其他。
屋内的布置家当,可说是一目了然,钱炽并不在这里。
况钟也检查了一下左右两扇窗户,全都是关紧的。而屋顶也没有天窗这些设备。简言之,整间屋内的所有进出口,全都是死死闭合的。根本没可能从此逃脱!
顾诗筠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站在况钟身边轻声说道:“又是一间密室。”
况钟只觉得手脚阵阵冰凉。随即,他很快又想到了,他问钱全:“钱员外身上可有血迹?”
钱全至今仍感到后怕,答道:“这个……好像是没有。”
那位钱公子此刻也慢悠悠地进了屋,一双眼睛还是停留在了顾诗筠身上,但他问自己的母亲:“娘啊,什么事呀这么兴师动众的?怎么还说起我爹身上有血了?”
钱夫人这时候已经哭出了声,气得伸手掐儿子的胳膊:“你这个小畜生呀,你这个不长进的呀!”
“哎呀,娘啊,轻点儿,疼死我啦,怎么了这是?”
“你爹没啦!”钱夫人把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握起拳头狠狠打了他两下。
钱少爷很惊讶,一会儿却又笑了:“莫开玩笑,我爹那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钱旺在一旁说道:“少爷啊,是真的。”
钱少爷哑然。
况钟此时转回身去问道:“这位是钱少爷吧?”
“对啊,我叫钱实,你可以去打听,靖安县没有不知道我的。”
况钟内心苦笑,亲爹都不知所踪了,他还有心思炫耀这些。
“诶,我爹真不见了吗?是不是这老头儿躲起来逗我们玩呢?”
钱夫人气得又打了他两下:“不成器的东西呀,你爹真是白疼你了呀!”
“娘,你就别打我了!你打我我爹也是丢了呀,还不报官等什么呢?”
这句话倒提醒了大家。
钱旺急忙对况钟说道:“况公子呀,不,还有顾小姐,我看还是报官吧。”
况钟看看顾诗筠,她面无表情,便点头说道:“就这么办了。钱总管,麻烦派人守住这里,除了公门中人,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在下谨遵吩咐。请顾小姐与况公子去正堂休息。”
到了正堂,灯火通明。钱夫人低头垂泪,钱实却坐在一边晃着腿,眼神不停地瞟向顾诗筠。
没多久,他听母亲哭声心烦,便说道:“娘,你就别哭啦!我爹那么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呀?没准儿又是去醉红楼会相好的去了呢!”
钱夫人气得根本不理他。
况钟却饶有兴致:“哦,钱员外还有这雅好呢?”
钱实笑了:“那当然啦,男人谁不好这口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