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宗喜突然之间的言论令我有些短暂的失神,没错,他一直都希望我能够继承先民的传承,这次现身明显是抓住一切机会督促我去接受宿命的安排。
不知为何,心底涌现出强烈的疲惫之感,使我不由自主的躺在床上,仰头凝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白炽灯散发的强光使我双手盖住眼睛,透过手指间的缝隙凝视,精神在不知不觉中有些恍惚。
曾经的我就是自大的弱鸡,却辗转于千里之行,历经磨难拥有超人般的实力。
如今兜来兜去,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悲哀的是一切都没有改变,我还是那个我,孱弱的臂膀无法挡雨。
可笑,我觉得自己很像一个废物。
白宗喜站在我的身侧不发一言,我知道他在等,因为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实力继续去索求太多。
躺在床上,我的思绪犹如风般飘忽不定,从儿时开始直到父亲的去世,还有那神秘的黑衣人以及我的身世之谜。
我甚至搞不清楚到底自己因何而生,恍恍惚惚,浑浑噩噩,没有目标的混吃等死。
命运所迫,使我由南到北辗转千里之外,更见过这个世上不为人知的角落。
曾千里送刀,被人驱使险些酿成大祸。
也曾深入黄河之下,看到峡谷内囚禁浩荡妖魔。
更曾欺骗黑水玄蛇,坐等石头开花。
见过祖庙,学过天师秘箓。
天籁身法,动辄如鬼魅身姿。
登仙梯更能下潜万丈深渊。
闹市之中,我也曾举起妖刀,一夫当关,斩杀敌人头颅,护四师兄周全!
无论是黄河禁地内悬吊着的万民,还是舜帝墓前数不尽的阴兵,我虽有过胆怯,但从未想过放弃。
如今,第九处将我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他们的神秘与强大,第一次令我感受到无力之感。
我害怕的不是自己,是崔金玉临走前说过的那句话。
赵澹泞会用她的生命去索取仇人的性命,纵然是螳臂当车,她依旧会去做最后的挣扎。
可是,狄龙会不知道她的想法吗?
我不知道那位已经加入第九处的狄龙到底打着什么目的?
脑子很乱,因为纵然我千万般想法也敌不过一拳之威。
记得刘瞎子曾经说过,她的心里有我。
而我们彼此在泥丸宫中的精神交融过后,对赵澹泞更像是通过灵魂相识。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抠入到掌心,一滴滴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心里仿佛燃烧着火焰,狠狠砸在床头两侧,我猛然坐起身,咬着牙说:“老白,我该怎么做?”
“你想好了?”
“想好了,我答应继承先民传承,但我想知道,如果继承我究竟会怎么样?”
我追问起他整件事情的缘由,白宗喜短暂的思索过后,突然反问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你的灵台寄居吗?”
他忽如其来的问题,让我有些意外,我很茫然的反问他到底为什么?
白宗喜指着我的左胸,缓缓道:“因为在这里,我看到你的心是红色的。”
“红色?人血本是鲜红,心脏自然是红色的,难不成世人的心还有黑色?”
这不是我第一次听说,但依旧令我脑海中充斥着茫然。
白宗喜说:“人吃五谷杂粮,自然会有五种颜色。”
“哪五种?”
“红、黑、白、黄、绿。”他像是一位深沉的老者,为我耐心的答疑解惑:“红心属火,待人赤诚,不喜阴谋诡计。”
“黑色属水,水柔而无形,顺势而为,性情摇摆难测。”
“白色属金,杀心太重,宁折不弯,刚则自伤。”
“黄色属土,厚德载物,却丧失一份争夺之心。”
“绿色属木,蓬勃向上,因木秀于林,招他人所妒,而你的心因红色而属火,能够焚烧建木,损毁撑天神树,拯救先民。”
他接连的话语使我也在猜测,从我第一次遭遇白宗喜后,就已经知道他是来自于上古。
可焚烧神树,岂不是毁掉仙宫?听起来似乎与张天禄的要求十分相似。
我认真思索着二者的关系,张天禄肯定是个好人,毕竟,人家一生都在祖庙守护,那个老家伙一直对外宣称九十五岁,身份始终是个谜团。
而白宗喜我并不熟悉,后者说,他对我很熟悉,两个人既然能统一思想,莫非仙宫真是祸端?可是,为什么他说拯救先民?
我沉思道:“如果,我按照你说的方法去做,继承了先民传承后,我会怎么样?”
“你会多出一个灵魂,三魂七魄变为四魂七魄,多出的那一道魂叫神魂,它属于先民,带给你强大力量的同时,也会剥夺你一些东西。”
记得当初从月晷之下看到的那段光怪陆离的梦境后,我心底已经明白,在天底下绝对没有好占的便宜,千年一瞬是,我虽活了一遍前世的人生,纵然学会他的阴阳道理,可没有强大的神魂支撑,一切术法都将会成为枉然。
我问:“会夺走什么?”
白宗喜说:“我曾经对你说过,先民传承的强大在于传承,他会督促你去做一件事情,若不能完成,必将受天威所杀,也就是说,你会遭雷劈。”
我记得民间中有关于此说法的记载,声称人若是受雷击而死,死后将不得往生,魂魄化为青烟彻底消散,所以才会有缺德事儿做多了遭雷劈而死的诅咒,可除了他之前所言,要毕生皆以先民使命为己任,但我还是想不通将会迎来什么样的宿命?
当追问之时,白宗喜却摇摇头说,不知道。见我疑惑,他继续解释道:“我只记得刘伯温获得先民传承,学习六甲天书,帮助朱元璋斩天下龙脉,同样是借辅佐帝王来借天下之力,所以,唯有真正接受神魂之后,只有自己清楚。”
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每位先民的宿命各不相同,但自古以来,流传千年的能人异士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先民。
接着,白宗喜又说起我在建木旁所发生的事情。
如今神魂始终与我相随,只不过我没有真正的接受而已,若是我现在答应,可以放心睡去,他会在梦中助我接受传承。
不管张天禄当初叫我杀尽先民的觉醒者,还是白宗喜所言,拯救上古先民的办法。
他们在给我带来强大力量的同时,也将失去自由。
闭上眼,为了离开这相当于囚牢般的研究所,我别无所选。
睡梦之中,到了草木茵茵的荒野,唯独面前有着一座高山,它千岩万壑高插入云,站在山脚之下的我,渺小到好似一粒尘埃。
白宗喜如幽灵般又一次出现在身侧。
“先民传承是接受神魂,敞开你的心神,登上山顶你将会见到真正的自己。”
“开玩笑的吧?这么高!”
我长呼了口气,高山仰止的绝壁,哪里是凡人所能触及?
“别紧张,他们会帮你。”
白宗喜在说话间,给我指向地面上的青青野草,接着,也不知道他挥手撒了什么东西,居然变成了鬾鬼小淘、瘟鬼书生、尸鬼女魃、魖鬼王然、魈鬼山狗、魆鬼老黑他们几个。
六鬼相继在土里面钻出来,将我围在中间,女魃几步走到我近前,揪着我的衣服说:“你欠我的浩然气什么时候还?”
“对,还有我的!”魖鬼王然也很不满。
瘟鬼是他们当中最具书生气的男子,病病殃殃,温文儒雅,此时揪着我不放,有些懊恼的说:“要不是白老鬼说暂时不动你,信不信我能让你躺床上起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