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扛把子张天禄的年纪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谜团。
不管我问任何一个人，都是说他今年九十五岁。
我不死心，还特意问过几位小道士，在他们的口中得知，他们到龙虎山的第一天开始，张天禄就说自己九十五岁，如今将近几十年过去了，张天禄仍旧说他是九十五岁。
这件事儿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所以说，不管是普通老百姓还是道士，都叫他爷爷。
通过他们那些人的眼神儿，我愈发感觉他真是没懵我。
我们上山的时候，正赶上举行一场盛大祈福法事。
书写魁罡，画符咒，布置法台。
一列列道家子弟唱起道韵，我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咒语所蕴含的意义。
在上清宫秉烛夜谈之时，他曾经说过，这世上唯有咒语不可翻译。
无论道家、佛家、巫术亦或者方术所需要的咒法，皆为一脉相传。
因为念诵咒语所需要的呼吸、音阶、乃至每一个字的长短音，这些都是会引起腹腔中的共鸣，不懂咒语，自然没有办法施出法术。
空地上跪着的善男信女们态度虔诚，正焚香祷告。
视线所见场景，皆是一片庄严肃穆之色。
张天禄把我叫进了龙虎大殿，关上门，嘈杂的音乐声瞬间安静了下来，淡淡的香火味儿充斥着大殿，眼前高大的神像依旧威风凛凛，站在大殿，身体内的七鬼被一股强烈的威压所震慑着。
那种感觉非常直接，倘若七鬼敢露出头，高举天师剑的神像会狠狠将我们一刀两断。
而始终跟在我们身侧的老道士，他看向张天禄的眼神，完全是一副晚辈的姿态。
“三生子！”
“老太爷，您有什么吩咐。”
“把天师秘箓拿出来，这位是我第一千零一个徒弟，等你没事儿的时候教教他。”
张天禄说的很随意，但老道士却有些傻眼，甚至在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试探性反问道：“老太爷，您说真的啊？”
“我一天天那么忙，哪里有时间逗你们玩啊，麻利儿点把天师秘箓教教他。”
老道士为难道：“这...这是我们龙虎山的宝贝，要不您在想想？”
“想什么想！难不成要靠你们几个草包拯救世界吗？老子一千零一个徒弟，没一个拿得出手，以后我死了怎么办？”
“还是您再等等，等我出去把天师印取来，给他办完了手续再教，这样也不算违反规定啊！”
“呦呵？是不是想跑？”
张天禄转身走过去，吓得老道士低着头连连解释。
突然，张天禄一把搂住对方，上上下下摸索了一阵，拽出一张方印。
“愿意办手续你就办，不愿意办拉倒，规矩都是给人定的，我这里从不遵守规矩！”
叫三生子的老道士见自己实在是没辙，只好哭丧着脸答应下来。
见他在神像底座的暗格处，取出一本泛黄的书籍。
张天禄说：“这不就得了，我去打坐休息，你就留在这儿教他，要是敢乱跑，信不信我晚上入你梦里，吓死你。”
“老太爷放心，我一定会竭尽所全力去教他。”
三生子听说要入梦，当时就被吓得面如土色，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完成任务。
在张天禄离开后，他叹了口气，将书籍交在我手中说：“自己看去吧，要是有不明白的再来问我，唉，老太爷真是糊涂了，天师秘箓怎么可以给外人看呢！”
这几种术法，任意拿出一个，在当今世上都算得上是罕见的。
但目前令我着迷的是，事情果真像张天禄所说的那样，道家符咒是诞生于先民之后。
尤其，我所要继承的那位先民传承者，曾经隐藏了一大部分早期修炼的道法体系。
可我没有接受传承，仍旧无法完全领悟到最终含义。
如今所能做的，仅仅是凭借粗浅的记忆来分辨而已。
老道士坐在我的旁边，表情上更是一百八十个不愿意。
当我翻开天师秘箓后，真正见识到了这份号称龙虎山至宝的术法。
书中记载了龙虎山历代符篆，包括咒语是如何利用文字驱使，通过呼吸发出的方法。
五脏六腑代表着阴阳五行，呼吸调动于阴阳，方可相生相克，演化出人体宇宙。
在龙虎大殿内，我彻底被天师秘箓中所有古怪的文字而吸引。
凭借返祖之后强大的记忆力，努力将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
书中所记载的道术，就像是一座取之不竭的宝库。
我只有将这座宝库搬入到了我的大脑，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完全消化掉。
三生道长对我的悟性感到惊叹，一部手指般厚度的古籍，我仅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便将它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
接着，又向他提出了几点不理解的地方，对方为人质朴，没有耍任何心机，只要我问，他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等我合上书，对方很不理解的问我道：“天师秘箓中好多术法都源自于上古，其中名词更是鲜为人知，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说：“还好吧，比如勾魂牒、地狱百相符、捉魂咒等等术法，都是我曾经有所经历到的，何况，我曾有过一位良师益友，他教了我很多本事。”
随便编了个借口，这也是对方最想要听到的。
后来，打坐修行的张天禄醒了过来，得知我全部领悟了天师秘箓，同样也是有些吃惊。
他感慨这一切果真只是天意。
我说：“老爷子，无涯洞怎么走？”
“什么！老太爷，您是真糊涂了啊，居然还要带他去无涯洞？”三生道长情绪激动，阻拦在大门口，气愤道：“今儿你们要是去的话，那就在我的尸体上面踩过去，无涯洞可是我龙虎山禁地啊，老太爷，如果我要是再不开口，您岂不是还是要将整个天师府给卖了啊！”
“卖不卖又能如何？真正的天师印早就已经被人带去了台省，留在山中的印记无非是用国运所刻的而已，传承也好，规矩也罢，不就是一个名声吗？那无涯洞只是一个洞，去了就去了，能怎么样？要是能有什么诅咒，让它来找我好了！”
张天禄态度强硬，连我听着都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有些摸不到头脑，他究竟为什么会极力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