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长史张口无言，忽然感觉到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陈清允冷眼瞧着他。
即便不说，她很查出来的，不如自己坦白从宽，也好争取一下活命机会，思量此处，长史咬咬牙，一脸不好意思道：“在下当初在工部干过，考过算科，因此郭刺史明面上待我如长史，私下却拿在下当账房看待的。”
“……”
陈清允：“账房？”
长史一脸不好意思的点头。
陈清允却不敢轻看他：“能当账房的，都是心腹。”
长史继续一脸不好意思，似乎很羞愧。
陈清允：“能给他当心腹，看来你之前说的只是牛九一毛。”
从笔架上随意拿起一只笔，陈清允：“继续说吧。”
长史：“……”
如果说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她会信吗？
不会，长史在心里自问自答，很快打起精神。
不久后，陈清允拿着一叠纸出去，外面烈阳重重，一瞬间竟有些晕眩。
陈清允用手指抵住额头，阳光下那只手白的几乎要透光。
长史惴惴不安的跟了出来，缩着脖子站在一边，小心翼翼的瞧着她。
“大人，我什么都跟您说了，不知道您之前说的可以戴罪立功，将功补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算数。”陈清允面无表情的站起来，“不过这话你需要再跟陛下陈情一遍，我会带你们进京。”
长史表示理解：“那在下的家眷？”
“留在这里吧。”陈清允想了想，还是不准备带人回去。
她向来不喜欢搞连坐。
长史松了口气，见她好脾气，忍不住还想提要求：“今日出来的突然，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在下想跟大人求个恩典……”
余下的话在女子清冷的目光下自动消音，长史瞬间从心，脖子一缩，脚步一退，缩进了屋子。
陈清允收回目光。
长史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一叹，看着那么好说话，怎么脾气那么冷硬呢，一点的没有女子该有的样子。
——
并未在门口站多久，陈清允将一叠纸全塞袖子里，拿了把伞，提着裙摆顶着太阳又出了门。
青落叉着腰叫她：“都要饭点了，你又要去哪里？”
陈清允想了想：“我去去就回。”
“什么时候回？”青落追问。
“一……”
“一刻钟？”
陈清允：“……”
青落改口：“一炷香？”
“……”陈清允无言的看着他。
“看我做什么。”青落毫不心虚，叉腰道，“我饭都做好了，你怎么这时候出门，谁知道你还回不回来。”
“……”陈清允只好转身折返，“你做了什么饭？”
“也没什么，就下了面。”青落很矜持道，“但你知道的，面比较娇气，一会儿不吃就会坨了，不能吃，很浪费。”
陈清允将伞收住：“已经下锅了？”
“马上。”
“……”还没下锅为什么还叫我回来？
或许是她目光太浓烈，而青落多少是有点心虚的，于是强调道：“这是饭点！”
“嗯我知道。”
青落：“外面的食肆都关门了，你等下要是不回来，只能挨饿。”
陈清允：“我知道。”
青落：“如果你想挨饿的话，我没有意见。”
“我有意见。”陈清允无奈，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脑壳，“快去做饭吧，我在这等着。”
“好的。”青落顿时欢喜起来，笑的两只眼睛都眯起来，“您不能喝凉的，我还给您煮了解暑汤。”
“多谢。”
“太客气了。”
陈清允吃完面，喝完汤，本来打算立刻出门，但吃饱喝足很容易犯困，她抬眼看看外面的太阳，觉得自己需要消一下食。
而众所周知，刚吃完饭的时候，是不建议运动的，走路也不建议，最好微微瘫着，整个人处于放松状态，让肠胃运动起来就好。
于是陈清允瘫了。
边瘫边看着中午记下的那些笔录，越看越想叹气。
她早知道郭四不是个好东西，是个贪官，但没想到他这么贪。
这敛财速度，只是做一个下州刺史，实在是屈才了，屈大才了。
“青落啊……”
青落正在抱着肚子昏昏欲睡，被她一叫瞬间清醒，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嘎？”
陈清允：“我忽然发现，原来我这么穷。”
“……”青落沉默的看着她。
陈清允：“不止我，整个朝廷也穷。”
她抖了抖纸张：“你难以想象，郭四一个人，比朝廷加东宫加起来还要富有。”
“这么厉害？！”青落惊叫一声。
陈清幽幽看他一眼。
“不是，我是说，他敛财的手段，怎么这般厉害——贬意的那个。”青落立刻解释。
陈清允却幽幽叹了口气：“我也觉得他很厉害，有如此敛财手段，何必当官，若是去行商，怕是景阳会多一位范公。”
“那还是不了吧。”青落很嫌弃，“范公行事光明磊落，郭刺史如何能跟他比？”
陈清允再次幽幽的叹了口气。
青落只好安慰道：“无妨，以后他这些钱，都是你的了。”
陈清允表情一顿。
青落看着她。
陈清允眨了眨眼睛：“我要暴富了？”
青落笑眯眯的恭喜她：“不过这么多银子，是要上交的吧？”
“要的要的。”
“那您……”青落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无妨，都一样。”陈清允大手一挥，很是豪迈道，“钱在我这里也只是钱，让我生活过得好一点而已，但我生活本来已经很好了，所以并不是很需要。”
“但这些钱在国库里却可以造福众生，最终受惠到百姓身上，这是极好的事情。”
陈清允美滋滋的乐起来：“说起来，我这是在帮郭四做慈善呢，他应该感谢我才对。”
青落：“……”
青落觉得郭刺史怕是不仅不仅感谢她，还想咬死她。
“您高兴就好。”可别拧着一张脸了，令人看了就头大。
陈清允站起来：“我去找人分享一下这件好事。”
“找谁？”青落下意识问道。
“郭刺史，毕竟他是当事人。”
青落：“……”
青落想了想道：“您记得离他远一点，不要靠他太近。”
觉得这话好像有点露骨，于是加以掩盖一下：“您知道的，他身体不好，又是个胖子，很招蚊子的，您离他远一点，免得也被蚊子咬到了。”
虽然觉得这话好奇怪，但陈清允还是应下。
于是到了刺史府，她就举着伞，站的离郭刺史远远的，看着那胖胖一坨。
以她绝佳的眼力，确实看到有几只蚊子围绕着他紧盯不放。
陈清允于是离得更远了一些。
郭刺史：“？”
郭刺史蹙眉，您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