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楼全名风花雪月楼，顾名思义，取雅名，行的却并非全是雅事。
因不同于一般青楼，雪月楼要价很高，在门槛上就筛选掉一大批人，基本上只有出身富贵的人才能进去，在里面消费，因此，更是被当做贵人中的销金窟的存在。
苏墨云此前未来过这里，他是个极其清正的人，会看看摊戏，也会欣赏宫中女子舞蹈，却不会刻意来青楼消费。
但陈清允经验丰富，她向来喜欢耽于享乐，曾经与临江花魁余声结缘，也是因这个习惯得来的缘分。
雪月楼日常都很热闹，他们进去的时候，台子上正有琴师拨弦拂袖，台下看客不少，多是三三两两，好友相聚。
瞧见两位身穿富贵，老鸨亲自迎过来，刚想行礼，目光落在陈清允鼓起的肚子上，顿住了。
孕妇？
老鸨心中一言难尽，他们雪月楼不拘客人性别，也有不少小娘子或者夫人随好友家人而来，但是孕妇……还是头一个。
像是没有感受到她的目光，陈清允表情平静：“来个上座。”
老鸨有些害怕她在这里出事：“娘子看三楼的房间如何？”
三楼僻静，人少，事也少，很多贵人喜欢单独点一个房间，然后点了舞娘进去单独欣赏。
“不用。”陈清允扫了一眼，“我觉得这一楼大厅就挺好，热闹。”
“一楼确实热闹。”毕竟一楼没有包间，只有屏风隔绝视线，隔壁声音稍大一些就能听到。
按理说是没关系的，但是……老鸨目光落在她鼓起的肚子上，有些迟疑。
一楼还是太多人了，万一有个碰撞，他们很难说清。
想了想，提议道：“夫人看二楼如何？”她指了指对面的一个空房间，“那个位置视野好，刚好能将台上动静收入眼底，是最热销的包间呢。”
“也行。”陈清允很好说话。
老鸨松了口气，领俩人上去，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俩人身上带了一块同心玉佩，那种模样的玉佩民间没有，据说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佩戴，要不然就是御赐之物。
这俩人年轻，不可能官至三品，那就是御赐的了，可见他们在皇上面前很得脸。
雪月楼虽背靠大山，但也不能主动得罪人的。
老鸨让人拎茶上来，一边与陈清允搭话：“因快过年了，雪月楼这几日都请了教坊司的卿月姑娘过来撑台面，夫人若是感兴趣，不若赏个脸点一支？”
陈清允看向苏墨云。
苏墨云立刻很上道的从银袋子里拿出一锭元宝。
五两的银子，倒也不少，包厢钱有了。
老鸨笑了笑，无动于衷。
看来是嫌少，苏墨云再度拿出一锭元宝。
老鸨再度一笑。
十五两。
老鸨心中有些绝望，这两位看着也不像是缺钱的，怎么出手扣扣搜搜的？
陈清允看不下去，把钱袋子拿过来，打开往桌子上一倒，顿时滚了好几个银元宝出来。
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两。
苏墨云盯着老鸨，觉得她再敢说不够，他就不点了。
他身上一共就带这点钱，还是出来前陈清允给他的。
老鸨：“……”
老鸨有些迟疑，主要是没想到这位公子手这么紧，三十两也不少，但是那卿月姑娘身价高，这点还不够……
“没了。”苏墨云见她不动，就知道不够，也很干脆，道：“就这么多银子，你看着安排吧。”
老鸨应了一声。
下一刻，一个胖乎乎的金元宝被放在桌子上。
金灿灿，胖乎乎，老鸨眼睛都直了。
陈清允笑眯眯的：“够不够？”
“够的，够的，足够的。”老鸨抓着金元宝不松手，眼睛笑成一条缝，生怕她迟疑，欢天喜地的走了。
陈清允笑脸渐收，将六个小元宝一一塞回银袋子里，递给苏墨云，瞧着有些沉默。
似乎没发现她情绪不对劲，苏墨云如常接过，也不挂，就笑眯眯的盯着她。
“怎么了？”陈清允懒懒抬眸。
“没怎么。”苏墨云笑眯眯的，“就是觉得娘子一掷千金的模样，实在可爱。”
陈清允：“二十两金子，远不到千两。”
“足够了。”苏墨云手一挥，“真有只能千两才能一见，我宁愿带你原路回去。”
“你越来越抠门了。”
“我这叫持家有道。”苏墨云大言不惭，“而且我银子都上交了，也大方不起来啊。”
“何必大方。”陈清允声音漠然，“反正最后也不一定落到那些舞女头上。”
苏墨云道：“买你一开心就好。”
陈清允摇摇头，这么贵只为了看一支舞，对方还可能拿不到收益，她开心不起来。
叹气道：“这里不欢迎我们这样的穷人。”瞧老鸨方才那神色，嫌弃之意那么明显，想起来就令人心气不顺。
她嫌弃的起吗？
苏墨云眉毛一挑，穷人？
苏墨云含笑道：“确实不欢迎我们这样务实的人。”毕竟务实的人也不会来这里，这里的常客大多是家中有官有财的纨绔子弟，或世家弟子，与一些商贾。
他们这样出门只带三十两还嫌重的，肯定不在对方的客户群内。
苏墨云倒是理解对方为何嫌弃，也不觉得恼怒，只是有些唏嘘而已，想当年，王府过的再不好，他也没有因为贫穷而被嫌弃过……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穷过。
仔细一想，这些感觉还挺新鲜，尤其是陈清允为他出头的样子，尤其可爱。
“？？？”厚脸皮如陈清允，也不禁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务实？说谁？
陈清允横他一眼：“有些人总是对自己身份品行有误解。”
“那你说我是什么样的？”
陈清允陷入沉思，苏墨云……
一时很难形容，陈清允斩钉截铁道：“总之跟务实不沾边。”
苏墨云便叹气：“我向来待人真诚又老实。”
陈清允嘴角微抽。
楼下忽然一响敲鼓声，陈清允立刻被吸引注意力，伸着脖子往下看。
只见楼下台上陆续有穿纱衣女子轻点而出，最后排成一小阵。
“竟是卿月姑娘。”一楼有人高声惊讶，“哪个好心人如此大手笔，竟然将卿月姑娘请上台了。”
“对月舞不常看，今日来的巧啊，感谢那位好心人。”
“好像是一对夫妻，上二楼去了，我瞧见那位夫人好像还大着肚子。”
“啥？大着肚子来这里？”
“倒是稀奇。”
“是新人吧，以前没见过他们。”
“……”
台上女子已经舞动，腰身轻盈如藤，身姿婉转轻灵，有些祈祷意味的舞，美得不真实。
陈清允眼睛都直了，整个人都趴在栏杆上往下看，痴到不行。
苏墨云也多看了两眼，但从小看多了这些，比这好的不是没有，是以并不太感兴趣，见她如此痴迷，还有些啼笑皆非，直到见她整个人都趴在栏杆上，才紧张起来。
苏墨云上前，从身后将人环住，生怕这栏杆出现什么意外，她到时候来不及抓住，直接掉下去。
陈清允却忽然拍了他一把：“快看！”
她力道不小，还挺疼的，苏墨云很无奈：“嗯，我在看，很好看。”
“没让你看美人。”陈清允指了一个方向，“看那里。”
“你看那个人，是不是特别眼熟？”
苏墨云不感兴趣的瞟了一眼，发现只是个背影，只能看到后脑勺，顿时无言：“脸都看不见，你怎么就觉得眼熟了？”
“他刚刚侧脸了，我刚好看到。”
“那可真巧。”
“确实挺巧的。”陈清允深以为然，随即收回视线，不太感兴趣了。
二百两银子的舞蹈呢，不能错过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