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啊，我怎么不懂，黎蔷眼神飘忽，似乎又看到多年前那一幕。
那是一个极得父王宠爱的女子，满身风华，美得令人炫目，简直不敢直视，但那样一个像是得尽上天宠爱的女子并没有活多久，因为她病了。
一病不起，脸上长了红色疙瘩，从此再未见父王踏进她帐中一步，像是忘记这个人一样，第二天怀里搂的是一个新的美人。
黎蔷去看过那个女子，拿着药，因为那女子曾经在她受欺负的时候随手帮过一次。
但她回报不了，因为她快死了。
缠绵病榻，郁郁寡欢。
脸上红疙瘩已经没了，那张脸即便削瘦露骨，也美得惊心动魄。
“原来是你。”女子笑容不再灿烂，却仍旧很好看，“这么多日，竟只有你一个小姑娘来看我。”
“真失败。”
“真幸运。”
“谢谢你，不过我要走了。”女子枯瘦的手指狠狠攥着床单，满眼都写着不甘心，最终却还是缓缓松开。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原来这就是我的下场。”
“小姑娘，可莫要学我，我……悔之晚矣。”
而后便闭上眼睛，有晶莹泪滴自她眼角流下。
那是黎蔷第一次看到生命流逝，也是唯一一次，当时只觉得满心滞涩，十分难受，其实并没有多大触动感。
后来长大一些，脸长开了，因为一张好皮相，她得到许多优待，也发现了让自己过得好的办法。
她穷困艰难的生活终于有了起色。
她忘记了那个在生命中昙花一现的美人，开始小心的凭借自己的优势，经营自己的生活，她给自己相看了好几个少年人，全是对自己情根深种的，相似点就是他们同样都出身高贵。
她以为生活会一帆风顺。
但生活给了她一巴掌。
那些永远记不清多少数量的兄弟姐妹被杀尽，黎星儿握着一把刀，站到了父王面前。
她因为年轻貌美，又与那些人没有利益关系，逃过一劫。
终究没有逃过这一劫，她被当做礼物，匆匆送到异国他乡。
一路颠簸，她想了许多，午夜梦回闪现在眼前的竟然是那个美人的脸。
“悔之晚矣。”
——
“我知道的。”黎蔷一手捂着脸，眼泪哗啦啦往下流，哭的很小声，但却看起来可怜至极。
“我都明白的。”
“若没有足够的权势，任你长得再美，也只是个漂亮花瓶罢了，我都知道的。”
“但我没有办法。”
“我生来就如此，我没有娘亲，父王不管我，我生来便没有权势，孤零零一个人，没有人支持我，也没有人对我好。”
“但后来我长大了，只要我一笑，他们便心软，我得到了太多。”
“我知道我这样不好，但我别无他法。”
“太子妃，你可能不理解，但我只有这一张脸。”
她抬头，冲陈清允一笑，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一片邋遢，看起来凄惨到不行，眼睛红的像兔子，还有些肿，不断抽泣着，忍不住的模样，甚至还有些打嗝。
“我只有这一张脸，我只能用我这张脸去图谋。”
——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陈清允将帕子递给她，确认她将脸擦干净才开口问。
黎蔷声音哽咽：“因为我本来就只有一张脸。”
“皮相只是优点之一。”
“那你说，我还要别的东西吗？”
陈清允想了想：“嗯……”
黎蔷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看吧，你也说不出来。”
“毕竟我不了解你。”
陈清允：“但我觉得你察言观色的本领很不错。”
“这算什么啊。”黎蔷有些无言。
陈清允却很严肃：“这是很大一个优点！”
黎蔷无言的看着她。
陈清允：“你以为当官的基本必备技能是什么？”
黎蔷：“又才气？”
陈清允摇头：“才气这东西培养一下就能有，谁还没有读过书咋滴，世上多数人才能也就那样，但察言观色的本领不一样，真正的大官，可能别的本领没有，但察言观色的本领一定够强。”
“因为他们能在上级开心的时候锦上添花，伤心的时候提出主意替人解忧，久而久之，没有人不记得他的好。”
“正如你，嗯，你有过男朋友，嗯，也就是……”陈清允努力回想这边的男朋友该怎么称呼，“未婚夫吗？”
黎蔷：“未婚夫？没有，我还没到定亲的年纪呢。”
“我说的也不是这个，我指的是平常跟你走的近的男子。”陈清允觉得按照黎蔷的个性，肯定培养了好几个备胎。
“这个有。”
果然是有的，陈清允一拍手：“他是否对你情根深种，深深沉迷在你的花言巧语里？”
黎蔷有些不满：“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
陈清允：“一个小官奉承上级的时候也是真心的啊，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他会升官？！”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黎蔷有些混乱了。
陈清允：“我想说你可以用这个技能去干别的事情啊，完全没必要去讨好狗男人的，男人不配好吗！！”
黎蔷：“……”
黎蔷：“你想让我去当官？”
陈清允诚实道：“我觉得你当不了。”
黎蔷：“我也觉得我当不了呀！”
“但你可以去行商啊！”陈清允略有些激动，“这么会哄人，你为什么不去卖东西？！”
“……”
黎蔷表情有些迟疑：“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去……”她明显很不能赞同的，眉心皱的能夹死蚊子，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跑商？”
“我不行的。”黎蔷态度很抗拒，士农工商，便是她平时不太关注这些，也知道商人地位十分低贱，谁都看不起的。
陈清允：“跑商只是经商中的一种呢。”
耸肩，直言道：“我好像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觉得你想法不太对。”
黎蔷觉得眼前人的想法才是真的不太对：“士农工商，商人地位如此卑贱，谁都能踩一脚，我怎么可能……”
“什么叫低贱啊！”陈清允龇牙咧嘴，到后世商人地位都是资本老爷的好不好，低贱……好吧，这年头商人地位确实不太高。
陈清允耸肩：“随你哦，我只是给你提出一个可能性，真正决定要不要做，还是看你的想法的。”
黎蔷眼巴巴的看着她：“那你还会帮我吗？”
陈清允态度坚决：“反正不可能帮你去找男人的，我又不是媒婆，也不是老鸨，不做拉皮条的事情。”
“你说的好难听哦。”黎蔷小声吐槽。
“但我说的都是实话哦。”陈清允也小声。
“……”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帮我啊。”黎蔷好烦恼，眼泪又要流出来了。
陈清允挺怕她哭的，眼疾手快拿了一个果子往她嘴里一塞，完美堵住她的哭腔。
黎蔷：“……”
黎蔷将李子从嘴里薅出来，表情有些怪异。
这人……
陈清允：“我只能帮你自立哦，不能帮你去送死，我说了，我对拉皮条没啥兴趣。”
“……”黎蔷有些不满，“你凭什么就确定我得不到好下场啊！”
“因为你看着不太聪明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