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太子终于觉察到不对劲,看着她伸出的那只手。
这是让自己相信她?
陈清允淡淡道:“你可以跟我一样,成为活死人。”
“……?”太子瞳孔地震,他听到了什么?!
“不过成功率不确定。”陈清允想了想,又说,也是很直接。
太子表情复杂,欲言又止。
“是真的。”即便没问,陈清允仍旧回答。
太子表情更复杂了。
“你真的不是人?”太子终于问出声,表情有些茫然,如果没有开玩笑的话,这有点超出他的认知。
“嗯……”陈清允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你可以将我当做僵尸。”
“其实我活了很久,真实年龄并不如表面看这样子,不然你觉得为何我医术能这么厉害?”
“我以为你天赋异禀。”
“这当然是有的。”能成功,努力是必须的,但天赋也是必须的。
“我也能跟你一样吗?”太子开始期待起来,他并不觉得对方在说谎,毕竟青云确实没有脉搏,没有心跳。
“或许。”陈清允并没有给出确定的答案。
太子并不失望:“我要怎么做?”
“很简单,找个风水宝地,把自己埋了。”
“……”太子眼神怀疑,我怀疑你在驴我。
“要不然你想怎么样。”陈清允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脑壳,“总不能我咬你一口,你就变成跟我一样的存在了吧。”
太子跃跃欲试:“也不是不行。”
“不了吧。”陈清允表情抗拒。
耳朵一动,听到马蹄踏风的声音,“有人来了。”
欣喜散去,太子面色一白:“是父皇派来的人吗?”
“或许。”陈清允表情不太确定,“不过我更倾向于来人是我的人。”
话落,随着马蹄声靠近,一声嘶鸣几乎响在耳边,司钦翻身下马,阔步走过来。
“找你好久。”他表情有些幽怨。
“是你运气不太好。”陈清允笑眯眯的回了一句,转而对太子道,“我们该回去了。”
嘴唇轻抿,太子神色有些抗拒。
“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已经很痛苦。”陈清允一手放在他肩膀上,“你若一直抗拒他,此生他都会愧疚至死。”
“是吗?”太子苦笑一声。
“可是已经晚了。”下一秒,他张口吐血,神色狼狈。
鲜红的血液染红白衫,落于胸前,如点点红梅,很快晕染开来,太子随后抹了一把,眼神有些凄凉。
“抱歉,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本来想一个人安静的离开的,没想到你竟然找来了。”
“缘分如此。”陈清允将他扶起来,害怕他抗拒,直接将人一个公主抱抱了起来。
看起来漂亮精致,真抱起来,发现轻的可怕,甚至有些硌手,轻落落的,像是抱了一把枯柴。
枯柴本人猝不及防,又懵逼又尴尬,欲言又止,耳朵红的将要滴血。
“我……”
“我来吧。”司钦神色平淡的伸出手,不由分说,直接将人接过,然后抗在肩上,最后丢在马背上。
太子从被人珍惜的抱起来到被毫不留情的丢在马背上,只需要一个晃神的瞬间。
“……”算了。
陈清允看的也有些唏嘘,但并没有说什么,对太子那匹白马吹了个口哨,随后利落的翻身上马:“走吧。”
司钦先一步离开。
陈清允看着他利落的背影,后知后觉,某人似乎生气了。
或者说,吃醋了。
城内安静一片,却灯火通明,御林军们举着火把,分成几个小队,将夜晚还在开店的铺子搜了个干干净净,不少人在街上来回巡视。
城门大开,城墙上点着篝火,守夜的守卫将城墙挤的满满当当。
忽然有人一指,说有人回来了。
城外无灯火,全靠星子闪烁,又近一些,终于看清归者情况。
三马前后而行,最后面一匹马背上竟然是空的。
人呢,不会掉下去了吧。
心中刚升起这个疑问,就看清最前面那匹马上坐着两个人。
随着距离靠近,逐渐模糊看清来人衣着。
“找到了——”有人喊了一声,确认最先出城的那位姑娘是一身红衣。
皇宫。
摘星楼在黑夜下直直矗立,像是一个庞然大物,最顶端亮起的灯火却如同灯塔。
夜风很大,衣摆被吹的猎猎作响,皇上站在栏杆前,双手抓着栏杆,有种要被风吹走的错觉。
远望野云万里,星子璀璨,或许是太高的原因,感觉离天都近了,抬手可摘星辰。
伸手,一手虚无,只有风掠过。
眼前似乎闪过幼年时被初次带上摘星楼的场景,那时候父满脸意气风发,伸手一划,说这就是他们辰国的江山,是他辰家的天下。
是将要交到他手上的天下。
他守住了这个江山,应当是没叫父皇失望的。可他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继承人。
太子聪颖,勤勉,熟读各种经书,了解国家百事,他性情良善,却不天真,是个当皇上的好苗子。
可他身体不好。
历来辰家帝王,少有活过知天命的年纪,他到如今身体还算可以,全靠一口气撑着。
他今年四十有二。
他能活过五十吗?
他能等到太子登基吗?
闭眼,感受凉风的气息。
少年时登楼,满胸畅快,望四野,观百川,四海皆入怀。
如今登楼,难寻意气,不见江山,吹夜风,高处不胜寒。
“陛下,太子回来了。”有人出声禀报,声音放的极轻,确保他能听见,又不觉得吵。
皇上骤然回神,嗯了一声,沉默着转身。
摘星楼极高,楼梯拐角也多,手中明灯随着下楼的动作轻轻晃动,影子被拉的又长又宽,放大许多辈,瞧着像是潜行黑暗中的怪物,似乎随时都会张口吞噬。
皇上不紧不慢的往下走,脚步声轻缓。
这一路极长,又极短,长的好似走不到尽头,短的好似一步下去。
太子……还活着吗?
“殿下正在延华殿等陛下。”
等,看来还活着。
心中忽然升起一阵希望,皇上脚步陡然加快,甚至还想策马而去。
延华殿内灯火通明,来来去去全是弯着腰的宫人,有人端水而进,有人端水而出。
没料到会看到这样一幕,皇上脚步一顿,忽然不太敢进去。
“进去吧。”刑烨带着满身风露而来,表情沉默而严肃,隐隐可见悲伤。
他们都已经预料到会看到什么场景。
太子低眸看着青云为自己处理伤口,她似乎不习惯做这些,很生疏,但动作很轻,他都能感到一些痒意。
烛光昏昏,落她脸上,低眉不语的样子尤其温柔。
“阿姐。”太子张口,想说其实不用包扎的,根本没有用的。
但他还是没有说,只是对她笑了笑,说,“谢谢阿姐。”
陈清允将纱布裹好,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我不喜欢口头上的谢意。”她说。
太子一怔,而后缓缓笑起来。
“那我注定要亏欠阿姐一些。”他声音低沉而沙哑,眼神温柔。
陈清允别过眼去。
“陛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