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陈清允此刻在想皇上叫傅雪过去的目的。
无因无由，总不能是专门释放。
最让人感觉不对的是刑烨的态度。
焦急，害怕，甚至绝望，但又隐隐含着期待。
他在害怕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陈清允问。
以为她在问自己，马夫立刻回道：“没什么好特殊，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比较吉利。”
“吉利？”
马夫：“黄道吉日嘛，宜嫁娶什么的，今日街上有两户人家成婚呢。”
陈清允暗暗琢磨其中有没有什么关联。
没有结果。
大理寺办案一向迅速，连押人也很快。
一路几乎没有停顿，真正停下来，下马车时已经在皇宫里。
承乾殿一如既往，那位皇上也没有改变。
傅雪眯着眼睛往上瞧，看那人从高位逐渐走下，走近，最后走到自己面前，距离一丈左右，便不肯再靠近，仿佛害怕身上会被沾染上什么脏东西。
高高在上，骄傲如斯。
“傅雪。”皇上叫了一声，没有多赘述，直言道，“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
“第二条。”傅雪毫不犹豫。
皇上还没开口，当即哽住：“朕还没开始说。”
“无所谓。”傅雪平静道，“左不过一条生，一条死罢了。”
而通常摆在前面说的，都是活路。
“看来你已经想好了。”皇上目光莫测，盯着眼前人，流露出几分怜悯，还有几分兴奋。
傅雪：“没想好。”
“……”皇上深深看他一眼，“你这张嘴，倒和青云相似至极，不愧是朋友。”
“你就不怕朕杀了你，再杀了她吗？”
傅雪：“哦。”
“……”
任谁看到这种平静还带着讽刺的表情，都会受不住，皇上差点被激起满心怒火。
“傅雪！”皇上声音略高，“你当真不怕死？”
“怕。”
终于有个能听的答案，皇上心里微松。
下一秒。
“怕有什么用，你又不会手软。”
皇上再度一哽。
“朕给了你两条路。”他强调，像是在炫耀自己有多民主。
“都一样。”傅雪表情仍然平静，“左不过难受的死，或者利落的死而已。”
“非要选的话，我选第二条。”
“但我其实很不想选，毕竟没人期待自己死，如果这纯粹是你的恶趣味，那就另当别论。”
“不过你这兴趣有点变态，不愧是皇上。”
“……”
皇上：“闭嘴。”
再没有交谈的兴致，抬手：“押下去。”
立刻有人冲出来将他带走。
傅雪象征性的挣扎一下：“等等。”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皇上目光高高在上，像是在看一只蝼蚁，臭虫。
傅雪没解释：“等一等就好。”
而后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椅子，也不好席地而坐，只好走出去，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遥望远方，像一只等待妈妈回家的幼崽。
“……”两个暗卫对视一眼，表情都很茫然，复杂，还有点无措。
什么情况？
最后齐齐看向皇上。
皇上：“……”
皇上更加复杂，没好气的走过来：“你在干什么？”
“等人。”
瞬间恍悟，觉得他实在天真：“你在等青云？”
“你觉得她会来吗？”
“如果她知道的话。”
“她不会知道。”皇上语气笃定，自信至极。
“或许呢。”傅雪笑了一下，其实心里也没底。
她会知道吗？会来吗？来了又能做什么呢？
“刚才忘了问，你急冲冲把我弄出来，是不是太子不好了？”傅雪忽然扭头，自下而上往下看，眸子半眯着，瞧着有几分漫不经心，像是随口一问。
皇上若想用自己牵制青云救治太子，将自己关起来就好，忽然起了杀心，是想逼她做个抉择？
“不，是太子快好了。”皇上忽然笑了，笑容诡异，看过来的目光流窜着恶意。
这时，有人跑过来：“陛下，尼玛大夫那边在问傅雪什么时候送过去。”
“现在。”皇上挥手，示意人将傅雪带走。
心里也有些慌，万一青云这时候忽然过来怎么办。
应当不会。
她刚出宫见了人，应当会放心几日，这几日就是安全期，足以成事。
想起方才傅雪那不屑冷傲的样子，心中升起不满，摆出看笑话的心思，打算亲自过去一观。
痛打落水狗，他有时候也会觉得爽。
刚下台阶，远远就看见一道红色身影走过来，速度快的简直不正常，身后还跟着他的好将军。
“陛下。”陈清允停在皇上几步开外，目光锐利，“傅雪呢？”
没想到她这么快回来，俨然问罪的样子，心里一慌，不确定她知道多少，下意识看向刑烨。
刑烨满了一步跟上，对上他的目光，轻轻摇头。
看来还不知道。
负手而立：“自然是在他该在的地方。”
没有错过他所有神色，陈清允表情微冷：“傅雪这个时候该在自己家里，或者在岗位上，敢问皇上，傅雪此刻在哪里？”
“你是他什么人？”皇上不悦，“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朕？”
“他朋友。”陈清允，“这个身份行不行？”
“自是不行。”
“那算上刑烨呢？”
“这又关刑烨何事！”皇上下意识看向刑烨。
刑烨保持沉默。
陈清允复问：“傅雪在哪？”
皇上目光沉沉，看向刑烨的时候，阴沉加倍。
刑烨往前一步：“陛下。”
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皇上声音阴沉，咬牙道：“刑烨，你要背叛真吗？”
刑烨摇头。
“陛下。”刑烨道，“臣只想知道，那个办法，成功率有多大。”
“若是不成，又该如何？”
皇上沉沉的盯着他。
“陛下。”刑烨再次开口，“还望陛下给太子留条后路。”
“这你无须担忧。”皇上终于开口，“朕只想知道，你与她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陈清允：“……？”
眼角一条，不等刑烨回答，就一胳膊肘子挎上他的脖子，笑眯眯的对皇上道：“皇上竟然想知道这个，那我来告诉你。”
“我与刑烨之间，是能共享生命的关系。”
皇上瞳孔一缩。
时人感情深厚时，最常说的，便是生同衾死同穴，便是顶亲密的关系了。
若是能同生共死，感情是有多深厚？
像是要梗出一口血，脸色发白，皇上死死的盯着刑烨：“她说的，可是真的？”
“不……”
“自然是真的。”陈清允笑眯眯的替他回答，一边暗用巧劲捏了他一把，面上仍是好说话的亲切模样，“你不是一直都想摊开我们之间的关系吗？现在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要不，请皇上下个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