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会儿正在养心殿等人。
手下通报说人已经进了午门，立刻放下折子，想了片刻，通知人做膳食进来。
要做些儿子爱吃的……想了片刻，挥手吩咐一番。
一炷香后，马车到达养心殿门口，苏墨云下车，整了整衣衫。
养心殿附近向来安静，路过小太监都习惯了轻手轻脚，没有声音，这会儿更是像是被清场。
一路无人阻拦，进去后可见有人正襟危坐，见人过来，招了招手。
见了皇帝是要行礼的，哪怕是什么身份，苏墨云刚想屈膝，就被皇帝急急道免礼。
苏墨云坐到一侧，抬头，这才看到皇帝一脸苍白，状似十分虚弱。
顿时担忧的蹙眉：“你身体不太好？”
皇帝摆手：“老毛病罢了。”
父亲有什么老毛病……苏墨云：“你痔疮又犯了？”
“……”皇帝哽住，瞪了他一眼，“闭嘴，不要乱说。”
苏墨云了然，看来是真的犯了。
“叫太医院看点下火的药来，平时没事多出去走走，不要一直坐着。”不然你不痔疮谁痔疮。
皇帝：“……”
深感不适，他飞速转移话题，“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回来吗？”
苏墨云点头：“有人造反。”
“看来你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皇帝了然，“既然如此，你如何看待？”
苏墨云早有想法，道：“未成气候，赶至他该到的地方便至。”
下意识嗯了一声，皇帝点头，而后明白什么，忽然顿住：“未成气候我能明白，毕竟她虽有野心，但那老皇帝随手可以弄死她，但是驱赶……”
皇帝略有些茫然：“她该到的地方是哪里？”
苏墨云：“自然是辰国。”
皇帝了然：“你想祸水东引。”
苏墨云没有否认：“反正都是一家人，理当如此。”
“一家人？”
苏墨云颔首，以为他不知情，想起其实还是秘密，解释道：“当年莲国破灭后，辰国在其头上新生，事实上辰国第一代国君与莲国有点关系，是末代国君的外孙，也就是当年渊国的二皇子。”
“傅雪既是渊朝太子一脉后人，当是二皇子晚辈，虽然祖上有点仇怨，但已经过去这么久，但都是一家人，这点仇怨早该放下。”
“傅雪既有抱负，便该去合适的地方一展宏图。”
静了片刻等他回复，结果只见上头一脸沉默，顿时惊讶挑眉？
“父皇？”没有听懂吗？
也有可能，毕竟这事还算私密，父皇不清楚，倒也能理解。
苏墨云思考开始从哪开始再讲一点，末了掏出怀里的书信，上面是回来路上睡不着时做的总结。
刚想递过去，就听皇帝一脸复杂问：“你说的，是谁？”
“傅雪。”苏墨云疑惑，“你不是知道嘛？”
皇帝与他对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苏墨云更加讶然，忽然从他的表情里窥到什么，表情微变，“你想说的人是谁？”
“黎星儿，域外蛮子的那位公主，你见过。”皇帝淡淡吐出几个字。
苏墨云：“……”
之前是鸡同鸭讲了是吧。
“你说的又是谁？”皇帝问。
苏墨云：“傅雪。”
顿了顿，补充道：“渊朝后人，系属太子一枝，灭国百年后不改其志，试图恢复祖先基业。”
皇上点头：“黎星儿杀了所有成年兄弟，也是野心勃勃。”
两人四目相对，皆感到一丝尴尬。
所以先前算不算是在自言自语？
末了苏墨云率先移开视线，将信封放在桌子上：“这上面是我所打听来的信息。”
皇帝也拿出了一个折子：“上面是关于域外的信息。”
二人很有默契的打开，各自查看一番。
信封要比折子厚的多，苏墨云率先观看完毕，将折子恢复原状放在桌子上，而后静静等待皇帝的回应。
不久后，一叠纸被放在桌子上，皇上手掌压在纸上：“傅家野心勃勃，一心光复前朝，苏家也不容小觑。”
苏墨云问出一直最好奇的问题：“同样是姓苏，临江苏家和我们有关系吗？”
皇帝颔首：“有。”
苏墨云一惊。
皇帝淡淡道：“都说同姓者五百年前是一家，说不定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苏墨云：“……”
苏墨云道：“既然没关系，那就不用在意，可以将他撤职了。”
想了想，担忧苏家势大，会引发什么动乱，建议道：“背叛朝廷是死罪，抄家灭族，苏家家大业大，无辜者甚少，可留幼子留存。”
皇帝表示都随你，却还是警惕的感觉到什么：“那苏城主，得罪过你？”
苏墨云没有否认：“不是个好人。”
皇帝比较好奇苏潜到底做了什么，竟引发他这儿子连他全家都不放过——当然，造反本也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我知道了，这件事会让人去处理，至于傅雪……”
苏墨云坚持己见：“祖上都是一家人，他们想要权利，也该去辰国，这件事我来处理。”
事情已经败露，想来傅雪现在也在想着怎么逃走，并安全的与辰国现任国君取得联系。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希望他认亲顺利。
苏墨云问起黎星儿：“域外现在是什么情况？”
皇帝一句话回答：“黎星儿想要上位。”
“她能行？”苏墨云倒不意外，他对黎星儿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是个手段狠辣的人，域外男女地位悬殊，她上次被送来几乎是被当做弃子，没能回去还好，现在安然回去，自然不会放过当初奚落过自己的人。
但是将所有兄弟几乎都杀掉……多少有些无情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她已经具备了上位者的性子，但苏墨云不喜欢这样性子的上位者。
狠辣，无情。
譬如景阳上一位皇帝，譬如现在的黎星儿。
双腿优雅的叠起，苏墨云问道：“那位老皇帝，对黎星儿态度如何？”
皇帝：“如鲠在喉。”
苏墨云毫不意外，黎星儿不就不算受宠，现在又为了继承皇位，杀了诸多兄弟，哪怕老皇帝再狠心，再厌恶日益强横的儿子们，也不会喜欢这样一个女儿。
她犯戒了。
何况域外异族男女地位悬殊，女子本就不被看好，黎星儿想要坐上那个位子，难。
在心里快速过了一下折子内容，上面写的无非是黎星儿兄弟死的时间与原因，却没有提及别的。
父皇传召说黎星儿威胁景阳江山，现在看来，远远不够，相反是域外异族快要被黎星儿玩完了。
或许还有别的隐情。
手指在腿上敲了敲，苏墨云将疑惑问出声。
皇帝不答反问：“你觉得黎星儿坐上王位，是好事还是坏事？”
苏墨云自然觉得是好事，毕竟黎星儿是女子，虽野心勃勃，但能力不知……最重要的是，以女子身份坐上王位，一定会引起域外各异族动乱。
皇族内乱，继承者几乎全部死光，只剩下一个女流，这是那些野心家最想看到的局面。
不出意外，域外接下来几年，都会处于内乱之中。
百年压制，不是所有异族，都臣服于所谓皇族的。
皇帝对他缓缓一笑：“我也这样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