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贫穷。”同一时间,陈清允一语中的。
她自窗台边转过身看着司钦,表情略带几分无语:“你知道余声身价是多少吗?”
司钦诚实摇头。
陈清允对他竖起一根食指。
司钦:“一千两?”
这回轮到陈清允摇头。
“难道是一万两?”司钦有些惊异,不明白一个青楼女子而已,为什么身价这么高。
一万两,寻常官家女子陪嫁都没这么多。
似乎明白他在想些什么,陈清允目带怜悯:“她是风月楼的头牌。”
见他似乎还不解,陈清允继续补充:“而且她是清妓。”
清妓卖艺不卖身,余声干干净净的,身价当然会高。
陈清允:“风月楼如今的收入,十分之一都是来自她。”
风月楼老鸨是个见钱眼开的,又不蠢,知道可持续发展的道理,所以真想为余声赎身,需要一万两。
“一百两……”陈清允有些不可置信,轻笑着摇摇头,“亏他拿的出来。”
司钦眼神微妙。
“你想说什么?”
“要为余声赎身的话,真的需要一万两?”
陈清允点头:“自然。”
“那你还会出手吗?”话是这样问,心里却确定她不会出手了。
陈清允颔首:“如果她需要的话。”
依她来看,余声可能不需要自己出手。
想到这里,陈清允目带赞许:“余声十分有远见,想必不会将自己的命运交付在别人手上。”
“江海?”
“一个男人而已。”陈清允不屑,“她有的是钱,自是要多少有多少。”
司钦一时无言,想的是她也这么有钱,长得又这么好看,若是有心的话,岂不是也是要多少有多少?
顿时一阵不悦。
一炷香后,红色身影来到风月楼。
“你来了。”开门见是她,余声弯眼笑了笑。
她皮肤很白嫩,一点痕迹都很明显,眼角那点红色虽被胭脂遮住,眼底的红血丝却难掩。
陈清允像是没看到一样,熟门熟路坐在椅子上,往后一躺,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余声一愣,而后失笑,也没有多言,低眉信手。
一曲落,抬头再看,那人果真已经睡着了。
坐在凳子上沉默半响,忽然将琵琶放置一旁,来到内室。
不同于外面旖旎飘香,这里要干净清淡许多,窗子半开着,春风徐徐。
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又一个匣子,打开全是大大小小的银锭子,还有碎银块,光银锭子就装了三箱,堆得满满当当,看上去有些刺眼。
一一拿出来数了数,一共八千六百四十二两,去掉零头,八千六百两。
远远不够。
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又一个妆奁,里面金玉首饰装了满满三匣子,葱白手指自上面轻轻抚过,算计着数字,结果是即便不够,也不差多少。
毕竟这些首饰都是她特意打的,分量十足。
无声将银子还有首饰都搬到外面去。
陈清允一醒就看到桌子上堆了一堆金银,两条腿下意识迈过来,觉得这光泽真是让人看了心生欢喜。
余声道:“这些都是我这几年偷偷攒下来的银子。”
陈清允赞赏:“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自己已经攒了一大笔钱。”
目光一一从匣子上略过,她移开目光:“你这是多少银子?”
“将首饰兑换一下,应该能凑到一万两。”
“……”陈清允沉默一下,“你之前说,你在风月楼呆了多久?”
余声道:“今年是第三年。”
“现在才开春,也就是说满打满算你才来两年多?”
余声颔首:“是这样没错。”
见她目光诡异,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陈清允看她的目光十分奇异:“一万两,都够买下一个青楼了。”
余声蓦地失笑,而后道:“这些只是我偷偷攒下来的。”
事实上大部分都上供给了老鸨,这些只是一小部分。
陈清允听的更加痛心疾首:“我知道!”
“早知道当花魁赚钱,但没想到会这么多!”
两年就能偷攒一万两,加上上供的,她能赚多少?
算了算该有的数字,陈清允只觉得一道财富大门在眼前缓缓开启。
“你是要给自己赎身吗?”
余声陷入沉默,好半响才开口:“我有想过,但即便是清妓,在外人眼中也好无差别,想要正常的生活,除非我离开这里。”
但她只熟悉这里。
陈清允:“不一定。”
余声抬头。
陈清允目光奇异道:“你还有另一条路走。”
余声不是蠢人,稍一点拨就明白什么:“你是说让我跟你走?”
陈清允颔首:“我能保证你的安全。”
“而且同是女子,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陈清允拉开椅子坐到余声对面:“事实上,你要是想离开这里,我完全可以送你去京城。”
余声看着她眼里亮晶晶的光芒,有些失笑:“你想让我做些什么呢?”
“做掌柜的。”
余声惊异。
陈清允眨着眼睛:“我在京城有一两个铺子,我不在京城,铺子处于无主的状态,我想让你去当掌柜的。”
说白了就是去看店。
余声一愣,没想到她对自己这般信任,直接就是托付店铺,顿时有些感动。
“你对我真好。”余声有些愣神,低头时眼睛有些酸涩。
自父母去后,再没人对她这么好了。
陈清允摸摸鼻子,想说自己人好,话在喉咙中拐了个弯道:“主要是你值得。”
就凭余声这强大的敛财能力,绝对能拯救她那半死不活的店铺。
亏了三年,也该有起色了。
“我知道了。”余声笑起来,漂亮的瞳仁闪着温润的光,笑容很是治愈。
“我会去找妈妈给自己赎身。”
陈清允点头:“过后我就送你去京城。”
二人同时抬手,击掌而笑。
走前,陈清允有些不放心:“要不要我帮你赎身?”万一那老鸨不想放人,她可以以势压人,如果是余声自己来,总有点弱势。
余声摇头道:“妈妈其实人很好的。”
陈清允不置可否。
“那你自己筹谋好。”她关门离去。
下楼时罕见的没看到老鸨,眼睛在厅内扫了一圈,仍是没看到人。
“你找妈妈吧?”一身黄衣的女子笑的喜气洋洋,“妈妈被人叫走了,说是有要事谈呢。”
陈清允放了一个银元宝到她手上。
女子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低声说:“我看到了,来的人是那日给我们做什么检查的人,我估摸着那些人是要给声声姐赎身呢。”
陈清允想到书生一行人,眉毛动了动,问道:“赎身与否,可需要当事人同意?”
女子道:“一般情况下是要的。”
陈清允点头。
余声是风月楼头牌,话语权不小,与老鸨关系也不错,老鸨做什么决定,肯定会去请求余声的意见。
“多谢。”
“不谢不谢。”黄衣女子眯眼笑着,爽直道,“如果您下次还来,能点一下我就好了。”
像这样出手大方还不会占人便宜的客人,她不知道有多喜欢呢。
“好啊。”陈清允也是眯眼一笑,很期待的样子。
黄衣女子顿时心怦怦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