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晴晴抬头一看，只见一对中年夫妇，提着一网兜水果站在门口。
男的四十多岁年纪，穿着黑色呢子制服，方头皮鞋，样子挺严肃，一瞧穿着打扮就不是个普通人，应该是单位上的小干部。
跟陆晴晴打招呼的这个女人，留着齐耳短发，穿着蓝色中长毛呢大衣，中跟毛皮鞋。
“请问，你们是……”
陆晴晴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就这么犹豫了一下，王楠立刻就不高兴了：“你有啥了不起？不就是下了几年乡吗？姨妈来了都不叫一声，真是没教养！”
原来是自己的姨妈王楠，难怪长得跟王芳一样漂亮耐看。
陆晴晴小学毕业后就住在外公家里，初高中也在南门口中学念的。
可记忆中，上次见到这个姨妈还是外婆去世的那一天，后来一直没有见过她。
所以，陆晴晴一下子没认出这个姨妈，也很正常。
再加上王楠嫁的这个男人，在省钢铁厂上班，离星城有两百公里路程。
今天还是王老太婆去世以来，王楠第一次回娘家。
陆晴晴正怔愣间，王楠提着礼物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钟建设紧随其后，朝厨房喊了一声：“爸，我和阿楠来看你了！”
王老爷子正在厨房刷锅蒸饺子，见女儿和女婿进屋了，也没有停下手中的活。
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你们怎么有时间来看我了？”
钟建设不愧是个小科员，听到岳父这句一语双关的话，依然面不改色：“爸，我由于工作太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来看你，对不起！”
王楠接着往下说：“爸，这次建设特意请了半个月长假，我们陪您过完元宵节，再回钢铁厂上班。”
“我不用你们陪，你们还是早点回厂上班吧。”
老爷子把将饺子放入蒸笼，盖好锅盖，调好蜂窝煤炉，就拿着菜篮子进入后院扯白菜去了。
王楠见老爸不理她，心里难受极了。
他们两口子为了回一趟娘家容易吗？
光排队买火车票，王楠就赶了个大早。
可回到家里连热茶都没有喝上一杯，还要受老爷子白眼。
王楠真想提着包一走了之，但想到梁厂长儿子得的那个间歇性精神病，已经有段时间了，时好时坏，发作的时候拿刀在厂里砍人，连自己媳妇都被他砍死了。
当然，间歇性精神病人砍死自己媳妇儿，是不用负刑事责任的。
梁厂长赔了儿媳妇娘家大笔钱后，赶紧把儿子关进房里，用铁链锁着。
然后派人在全国各地，到处寻找神医给儿子治病。
神医专家倒请来不少，梁厂长钱也花了不少，可梁公子的间歇性精神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还有愈来愈严重的趋势。
就在梁厂长为儿子这事愁得不行的时候，轧钢车间生产小组长钟建设主动找上门来，说他的老岳父是一名老中医，会治疗各种疑难杂症，在m省名气异常响亮。
梁厂长一听王老爷子会治间歇性分裂症，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立马对钟建设许诺，如果王老爷子治好他儿子的病，钟建设今后就是轧钢车间主任。
这也是今天，钟建设和王楠回娘家的原因。
想到老公的前途，王楠不得不强装笑脸，走进菜园子帮老爸拔萝卜，洗白菜。
“爸，灵芝考上小中专了，过完元宵节，就去学校报名上学。”
“灵芝考上小中专，很好！彬彬呢？他学习成绩咋样？”
王老爷子虽然对小女儿的所作所为很不满，但外孙女考上了小中专，他还是蛮高兴的。
“彬彬比他姐差远了，能不能升上高中，还是个未知数呢！”
王楠见父亲终于接自己的话茬了，趁机又说道：“爸，您一个人住在这儿，我和建设都不放心，我们这次回家，就是想接您去钢厂长住……我那套房子宽敞，您住多久都行……”
“楠，你不用转弯抹角了，直接说吧！找爸有啥事？”
王老爷子皱眉打断王楠的话。
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女儿被老伴带偏了，从小就养成了掐尖要强、自私自利的个性。
跟性格温柔大度的王芳，形成鲜明的对比，因此王楠一开口，王老就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爸，我就知道瞒不住您！”王楠见老爸看出她的小心思，撒了一会娇，干脆不装了，直接说道：“爸，我们厂长的大公子得了间歇性分裂症，我想请您去给他看看……您放心，我们厂长说了，他会给您一笔不菲的报酬……”
“爸已经退休了，身体也不好，不想去太远的地方。”王老爷子说完，端起筐子进了厨房。
王楠紧跟着进来：“爸，钢厂又不远，离咱家才两百公里路，建设给你买张卧铺票……”
王老爷子将筐子重重的放在案板上：“楠，你不要再说了！爸发过誓，退休之后，再不行医！”
“爸，就这一次，我求你了！”
“楠，爸再说一遍，你再提这件事，现在就给我出去！”
王楠见父亲发火了，她的倔脾气也来了，指着厨房弄菜的陆晴晴，尖声叫道：“爸你偏心，从小对姐姐就比对我好，帮姐姐带孩子！可也照样带出个白眼狼，晴丫头下乡了，连声招呼都不打！这会儿见你拿退休金了，就回来啃老！”
“就算晴晴是个白眼狼，也比你这个冷血女儿好！”王老也怒了：“76年下大雪，我和你姐如果没有晴晴寄过来的钱和票，我们能不能挺过那个寒冷的冬天，还是个未知数呢！”
王楠脸一红，嗫嚅着说道：“爸，我也想给你汇钱，可我也有难处……”
“你怕受牵连，但你也别落井下石啊！”爷子厉声打断小女儿的话，伸手将她推出门外：“出去，你连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姐姐都举报，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爸……对不起，快开门……”王楠站在门外痛苦的呼喊，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
钟建设走过来，伸手擦去妻子眼角的泪水：“楠，让爸先冷静冷静，我们去找姐姐帮忙，她一定会帮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