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对门喜云家那两个裁缝小姑娘,看见孟竹影那一头波浪卷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个劲地缠着她问个不停。听说是她养鸡场的技术员李丹丹给烫的,中午下了班就跑养鸡场找她了,三个小姑娘叽叽喳喳了好久。烫头,这在全村还是独一份。所以,孟竹影烫头的消息也迅速传遍了王祥寨,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虽然羞于夸好看,但在心里还是羡慕不已。但是,村里那些守旧的老头老太太,还有一些多嘴妇女就不行了,都撇嘴瞪眼的,各种议论像苍蝇满天飞。中午,孟竹影从养鸡场回来,发现曹氏脸色很不好看,她就意识到了什么,微笑着问:“娘,是不是在当街听到我烫头的风言风语了?”
曹氏叹口气说:“可不是嘛,唉,你说咱村咋这么多臭嘴人呀,我媳妇烫个头跟拉你们眼里屎了似的,你说个这我说个那。更气人的是你二大爷也数落我不好好管媳妇……真是气死我了。”
二大爷是魏建设的爹,是村里一名德高望重的老人。孟竹影一点都不生气,她笑嘻嘻的说:“娘,哪个背后不说人,哪个背后无人说,叫他们说去呗,咱不理他们。”
曹氏发愁的说:“我也是这么想,不理他们就是了,可是你二大爷可是咱这一门子的老家长啊,他都把出面找我说这事了,娘真是不知道该咋回他了。”
魏建军今下地看庄稼去了,他从豆子地里捉了很多豆虫,拿回来喂鸡。他把虫子倒到地上,一群鸡就围过来了,咕咕叫着抢虫子吃。他笑着跟娘说:“娘,二大爷说我媳妇烫头败坏家风了,那你咋不问他,他二儿子赌博败坏家风不?切,自己孩子都管不好,还管人家,吃饱撑得。”
曹氏小声呵斥儿子:“熊孩子,你想挨打呀,这么说你二大爷被他听见了还不气死。”
魏建军拉下了脸:“那他说我媳妇我就不气死?”
孟竹影心里感动极了,自己烫头被村人里定性为大逆不道,丈夫不但一点不怪她,还这么护犊子。她含情脉脉地看着丈夫,哑声跟他说了句“谢谢”。她本人呢,当然不会在意这区区小事,活两辈子的人了,还会被这事影响心情吗。但是婆婆就不一样了,她是多年守寡,胆子自然小,也怕得罪人,这二爷是魏家的老家长,一门子里谁家有喜忧大事都跟他商量,让他做主,所以他的话很有权威性。婆婆被他数落了心里肯定放不下,她不能不顾婆婆的感受。她就说:“娘,这事是怪我,让您受牵连了,可是我头已经烫了呀,也回不去了。这样吧,他要是再说您,您就让她找我说,就说您说我不听,您也气的不得了呢。您就在他跟前使劲骂我,把错都推到我自己身上。”
说到这里故意拍拍胸脯,笑着说:“好汉做事好汉当!”
曹氏被儿媳妇逗笑了,忽然也硬气起来了,愤愤的说:“按理说呀,咱烫个头又不偷不抢的,谁管得着呀。你二大爷再说我就真撂挑子,让找你去呵呵呵……”孟竹影安抚好婆婆,就进厨房做饭了,大女儿吃了饭还得上学。下午到了养鸡场,李丹丹跑过来跟孟竹影,说:“嫂子,春香和爱香两个姑娘也想烫头呢,嫂子说我给她们烫不烫啊?”
春香和爱香就是喜云娘家那两个本家侄女,在她家打工的两个裁缝。孟竹影问:“你想给她们烫吗?”
李丹丹是个热情的姑娘,也想显摆一下自己的手艺,就嘻嘻笑笑说:“都是差不多大的闺女儿,人家想美我就成人之美呗。”
孟竹影笑笑说:“说得好,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嘛,谁打扮的漂漂亮亮不好呢,你就给她们烫吧。”
“哎,好嘞,那晚上还去嫂子你家厨房烫吧,还得烧一大锅开水嘛,我这里可没那么大的锅。”
李丹丹说。孟竹影答应,“好的,我负责给烧水,再给预备两条毛巾。呵呵,你说咱图什么呀,服务这么到位,又不收人家一分钱。”
“呵呵呵就是,咱图个麻烦吗……”李丹丹笑起来。下午回到家,喜云就来了,她悄声问:“爱香春香两个丫头去你养鸡场找那个技术员了,也想烫头,你那个技术员真给她俩烫呀?”
孟竹影冲她挤挤眼说:“是啊,要不你一起烫?”
喜云一脸不敢的摇头笑。俩人的话被曹氏听到了,她开口问:“喜云,你那两个娘家侄女烫头跟她家人商量好了吗,要是她家长不同意,她俩私自来咱家烫了头回去,她家人闹咋办呀?”
按说烫个头又不是掉脑袋的大事,咋还这么慎重呀?可是,当下这烫头在思想守旧人的眼里,还真跟掉脑袋差不多。喜云就摇头说:“她俩住在我家,还真没回家跟大人商量。”
孟竹影也不觉是老人多事,她这不烫个头就惹得全村人议论了嘛。她就说:“娘您提醒的是,等会她俩来了,我就问清楚她们家的父母同意不同意,不同意她们再要求也不给她们烫,咱不惹麻烦。”
曹氏见儿媳妇这态度就放心了。虽然夜里空气凉了,村人看电视的热情一点不减,还是早早就聚到了院子里,满满的挤一院子人围着看。李丹丹从养鸡场过来了,却不见约好的两个姑娘。孟竹影就跟她说了情况,说喜云让两个娘家侄女回家了,征得大人的同意才能烫头,又把今天村人对她烫头的反应学给了李丹丹。李丹丹听了哭笑不得,说农村人真是又可爱又可恨,大事不关心,小事却当大事来整。孟竹影无奈的摇摇头,说:“没办法,农村人就是这样,对新事物一棍子打死,年轻人要想做自己,就得有当年八路军杀鬼子的决心和杀鬼子的勇气。”
李丹丹作势全身一哆嗦:“啊啊,好可怕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