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天色已晚,要是现在出发也不太方便,更别说重新上梁了。
于是我爹把王叔留了下来,合计着让我明天早上再跟着王叔走一趟。
王叔同意了,我没理由替他着急,所以这夜就这么安分下来。
不过我夜里睡得并不踏实,兜里的那五万块更是没敢掏出来跟我爹说清楚,他不慕名,周老爷子不慕利,我却是个俗人,收了钱。
我觉得自己拿着钱不应该,但是却又觉得钱确实是个好东西。
纠结之下,一天晚上过得混混沌沌,到了第二天一早天终于亮了,我都没睡多久。
昨天夜里王叔看样子总算是睡了个安稳觉,神色稍微好了些,等我收拾好,他就带着我开始往湖广村走去。
我们到的时候,远远的,我就瞧见他家里边而的场景和前天时候已经大不相同。
还未曾上梁之时,他们的房子最多是空旷,让人觉着没有根基,不过好歹底下还有蛇护着,所以瞅着还算灵光。
但是到了这会儿,一股子隐隐的血气悬于她们家之上,好似一片阴云,别的地方半点不沾,偏偏把他们的屋子遮了个严严实实。
看见我停下了脚步,而且脸色不好,边上的王叔生怕我打算反悔不干了,连忙向我催促。
“周先生?这事情急的很,要不您还是走快一点,时间不等人啊。”
我犹豫了片刻。
若是再往前走,就要踏入被血气遮盖的地方了。
算了,也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都已经走到了门口,要是转过身回去,估计我爹得给我两耳巴子。
一边这样,我抬脚,正准备往前走,谁知道就在这时,原本清明的视野忽然黑了两下。
站在我边上的王叔忽然消失,田野,房子,还有村里人养的牲畜,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面前只剩下一只眼睛,足足有一人高,赫然就是只巨大的牛眼睛,就这么看着我。
我心里面咯噔一下。
一股寒意自脚底穿起,我想要再动弹,却半点也使不上力。
就算早有预料,我也难免抖了起来,怕的就是这一遭!
巨大的眼珠子转向了我,一句话没有,却像在质问。
我嘶哑着嗓子,吐出的字句有些不成声。
“您先息怒,我这回再来,实在事出有因。”
那只眼睛眨了一下,缓慢而又极具压迫感,一阵如同雷鸣一般的声响在我的耳中炸起。
“事出有因?”
随着声音响起的还有一股细密的疼痛,我只觉七窍之中仿佛都有针扎。
疼痛欲裂,但我不得不咬着牙继续解释。
“是,这家人商量的事儿本来该我管的,结果被人中途插了手,我当时没收住脾气就不再理会了。”
他有些不耐烦。
“与我何干?”
“当然有,当时是我糊涂,我心里边不舒服,您身上才更不舒服。好在这家人知道悔改,现在打算让我回来把这事给做完,所以您看……”
那只眼睛垂眸,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几乎有些喘不过气的我总算得以缓解。
但山神再次抬眼,依然凶气凌人。
“悔改于我而言没用。”
“你要求情,周百万知道规矩,你也知道。我不喜杀人,但我难平这山林之间的愤懑,你得想办法。”
山林之间的愤懑。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大,倒是搞得我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山神并非普通的精怪,更像是整座山所有的灵气融为一体,生出的灵体。
他是山间万物,山间万物为他之所载,若是让他不顺之处,那必然也是整座山林容不下的东西。
不管怎么想,王叔他们家就算把这房子修得再离谱,最多也就只是稍显疼痛的叮咬,哪里需要损害修为,要整座山岭染血?
其中必然有所蹊跷。
我却被他折磨得实在搞不清楚这山神想要的是什么东西,支支吾吾。
“是,我会想办法。但是现在我还有事儿要忙,实在是对不住,要不您还是先让路吧。”
山神却置若罔闻,眼珠子的瞳孔缩了一下。
“你给我什么好处?”
一时,往我身上蔓延的寒气更甚,我的呼吸一滞。
“我……”
想了半天,我脑子里头没想到任何应对的话语,只能耍了下嘴皮子。
“我给这户人家重新上梁,以除你心头之恨。”
山神不再吱声。
虚空中传来粗重的鼻息,他明显不满意。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我也没有听到回答,反倒是周围的环境开始逐渐变得明亮。
那只巨大的眼睛和周围虚空如同潮水一般来,又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只在片刻之后,我恍如梦醒,再次看见了眼前的王叔。
他还在继续往前走,我迈出的步子也悬停在半空,刚才的一切好像都只是发生在瞬间的我自己的想象。
但是头顶上的血色依旧的盘旋。
我知道其中的含义便是山神之怒依旧未曾停歇,刚才我看见的并不是梦,而是警告。
我停下了脚步,拽着我的王叔立马发现,然后看向了我。
“周先生?”
我连忙吸了两口大气,确认自己还活着,而后甩了甩头,才恢复清醒。
“没什么,走吧,咱们先进院子里头看看。”
前几天上梁,自然需要村里边人的帮忙,摆了几桌宴席,现在都还没散。
推开院门,左右忙碌的众人和前两天相比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他们每一个都愁容满面,像无头苍蝇一样绕来绕去,听见院门一开看见是王叔回来了,便立马涌到了我们身边。
“王叔,你总算是再回来了。”
王叔看见他们着急的模样,也同样脸色刷的一下就变黑了,压低了声音。
“辛苦你们了,现在屋子里面什么样子?”
“别提了,昨天晚上咱们都没敢接近您这地儿,今天早上天差不多亮了,我们才过来看的,你来瞧瞧吧。”
和王叔对话的那个村民说完之后,其他跟在他身后的村民立马让开了路。
只见,在他们的身后,屋子的正面前躺着一条大概一两米长的蛇,有一般女孩的手腕那么粗,这会儿已经翻着肚皮吐着杏子,没了气。
一时间,王叔脑门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往后退了两步,还得亏我连忙扶住才没摔倒在地。
“坏事儿,真坏事儿了!”